她真是太天真,太愚蠢了!她原以為,她只要找到那個背後支使義渠王去伏擊羋姝的人,就能夠蒐集到證據,把這證據交到秦王的手中,便可以為黃歇報仇。為了這個目地,她才進了秦宮,她才寧願違背母生臨死前“不要作媵”的叮囑,以媵女的身份入宮。可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計劃是何等可笑,秦王駟志在天下,他豈是連自己的後宮發生什麼事都不清楚的人?他若是有心,豈有查不到之理,又何須要別人為他尋找證據。就算自己找出證據來又如何?羋姝安然無恙,死的只有黃歇,痛的只有自己。他又能如何會為了一個與他毫無利害關係的人之生死,去判處一個自己的枕邊人、自己兒子的母親以罪名?“你以為你是誰?”這話,他問得刻骨,也問得明白。是啊,自己是誰,何德何能,想去撼動後宮寵妃,想去改變一個君王要庇護的人?————————————————————————————————————[注1]三月廟見之禮還有一種說法,即為遠古風俗,男女婚前情愛不禁,所以婚後要等三個月後的觀察期確定新娘不是帶孕而嫁,才能夠正式算夫家的人。所以一些早期風俗如棄長子(如周朝始祖后稷就是被棄),殺頭生子等,都是與此有關。[注2]五齏,就是五種切絲的冷菜,把昌本(蒲根)、脾析(牛百葉)、蜃(大蚌肉)、豚拍(豬肋)、深蒲(水中之蒲)這五種葷素不同的菜餚煮熟以後,切成細絲的冷菜。七菹:就是七種醃菜,把韭、菁、蓴、葵、芹、菭、筍這七種蔬菜進行醃製。 不素餐羋月病了,她這病忽如其來,卻病勢沉重,竟至高燒不醒。承明殿廊下,秦王駟正閒來踱步,聽得繆監回報,只淡淡地說了聲:“病了?”繆監看著他的臉色,道:“是。大王要不要……”秦王駟繼續踱步:“王后叫御醫看過了沒有?”繆監忙道:“叫的是太醫李醯。”秦王駟哦了一聲,看了繆監一眼,道:“你這老物倒越來越閒了,一個媵女病了,何須回我?”繆監陪笑道:“這不是……大王說看奏報累了,要散散步、說說閒話嘛。”秦王駟看了繆監一眼,並不理他,又自散步。繆監只得又上前陪笑道:“大王,藍田送來一批新制的美玉,大王要不要看看?”秦王駟擺擺手:“寡人懶得看,交與王后罷!”繆監應了聲:“是。”秦王駟忽然停住腳步,想了一想,道:“去看看吧!”繆監連忙應了一聲,叫繆乙快步先去令玉匠入準備著迎駕,自己親自侍奉著秦王去了。披香殿魏夫人處,魏夫人亦聽了此事,低頭一笑,道:“病了?”侍女採桑笑道:“是啊,聽說是病了,還病得挺重的。”魏夫人懶洋洋地道:“既是病了,就叫御醫好好看看,可別水土不服,弄出個好歹來。”採桑會意,忙應了道:“是。”魏夫人皺眉道:“采蘩呢?”採桑知她是問另一個心腹侍女,采蘩更得魏夫人倚重,早些時候卻奉了魏夫人之命出宮,如今還未回來,忙稟道:“采蘩還不曾回來呢!”魏夫人面帶憂色,嘆道:“真是無端飛來之禍——但願此番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採桑知她心事,勸道:“夫人且請放心,這些年來,夫人又有什麼事,不是平平安安地度過呢!”魏夫人想了想,便又問:“那個叫張儀的,真得很得大王之寵信?”採桑忙應:“是,聽說如今連大良造也要讓他三分。”魏夫人沉吟:“他若當真有用的話,不妨……也給他送一份厚禮。”採桑亦又應下了。魏夫人卻越思越煩,只覺得千萬樁事,都堆到了一起,卻都懸在半空,無處可解。她坐下來,又站起來,又來回走了幾步,出了室外,卻又回了屋內,終究還是令採桑道:“你叫人去宮門口守著,見采蘩回來,便叫她即來見我。”採桑應了。魏夫人卻又道:“且慢,你先去請衛良人過來!”採桑忙領命而去。魏夫人輕嘆一聲,終究還是坐了下來,叫人上了一盞蜜汁,慢慢喝著。這些年來,她並不見得完全相信衛良人,許多事情,亦是避著衛良人,但在她每每心煩意亂之時,叫來衛良人,她總能夠善解人意地或開解,或引導,能夠讓她煩躁的心平靜下來,也能夠給她提供許多好的思路。所以,她不完全相信她,但卻不得不倚重於她。羋月卻越發沉重了,羋姝派了數名太醫,卻是越來越每況愈下。羋姝十分著急,便問孟昭氏,到底應該如何是好?孟昭氏一言卻提醒了她,說:“季羋妹妹之病,只怕不是普通的病吧。”羋姝一驚,問她:“如何不是普通的病?”孟昭氏卻道:“小君還記得您初入秦國時,在上庸城所遇之事嗎?”羋姝驟然而驚:“你是說,難道在這宮中,在我這個王后面前,也有人敢弄鬼?”孟昭氏道:“若是在小君這裡,自然是無人敢弄鬼,只是季羋妹妹處,則未免……”羋姝聽了微微頷首,嘆道:“都是季羋固執,我也叫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