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眼睛一亮道:“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她若是能夠想辦法去跳這祭舞,豈不是可以在眾人面前,在天地神靈面前,與黃歇一起合舞,想到這裡,她也不禁紅了臉,忽然站了起來。豈料這種小湖中的蚱蜢船甚小,她這一忽然站起,倒有些失去平衡。黃歇連忙也站起來扶住了她,兩人努力了好一會兒,才讓小船又恢復了平衡。羋月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緊靠在黃歇的懷中,臉一紅,推開他,又坐了下來。這顆心卻是砰砰亂跳,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了。兩人相互對望一眼,又迅速避開,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那種隱藏的心思挑破與未挑破之間,最是叫人心潮盪漾。對於羋月來說,這三年來,在高唐臺的日子有多難過,她以探望莒姬名義,從離宮中逃出來與黃歇見面的時間就有多快活。向氏的死,成了她心頭所壓著的沉甸甸的石頭,高唐臺群雌粥粥雞爭鵝鬥,楚威後淫威之下殺機遍佈,黃歇成了她青春生涯中唯一的寧靜和快樂之源。如同這小舟在江河裡,經歷多少風浪,但只要有個停歇的港灣,便能夠重新起航。小舟靜靜地在湖面上,誰也不去劃它,兩人相對坐著,沒有說話,甚至各自低頭都不敢再對望,卻有一種異樣的情愫,如這一湖春水似地,潛流暗湧。桃花開了,片片桃花被風吹落,也有一些吹到湖面,吹到小舟上,吹到兩人的衣襟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得遠處一陣歌聲笑聲漸近,兩人似忽然自夢中醒來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笑了。黃歇咳嗽一聲,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對,慌亂間找了個話頭,道:“對了,夫子這番出使齊國回來……”羋月知其意,欲笑不笑地瞟了黃歇一眼,見黃歇有些羞惱,這邊卻笑著也接過話頭道:“不知夫子是否達成與五國之聯盟了?”當今天下大勢,周室衰弱,又內部分裂為東周公和西周公,兩派勢力爭鬥不休。燕國在北,國勢已經漸弱,燕王老邁,大權掌握在宰相子之的手中。但齊國卻國勢日強,齊王闢疆繼位後任用騶衍、淳于髡、田駢、孟軻等人,近年來齊稷下學士又復興盛,人才濟濟有數百千人。韓趙魏這三晉之國,韓國國政皆出自申不害,但申不害已老,不足為懼;魏國雖勢力最大,但自龐涓死後,已是盛極而衰,如今由惠施主政;倒是趙國漸漸崛起,趙侯雍頗能任用得人。這三國與秦接壤,發生爭執也多。黃歇看了羋月一眼,道:“屈子此番出使,與列國達成聯盟。秦國這些年屢屢挑起戰爭,虎狼成性,早已令諸國不滿。齊燕趙魏韓五國已經答應與我國在郢都舉行會盟,由我楚國作為合縱長,共同聯兵函谷關。”羋月也點頭道:“若是這樣,便能將秦國的氣焰打下去,可保得列國數十年以至百年的安寧。”黃歇又道:“此番郢都之會,大王已經交由屈子一手操辦。只是令尹又建議令工尹昭雎和大夫靳尚一起協助,後來屈子自己倒是要求工尹昭雎和大夫陳軫輔助。”羋月聽了此言,一時入神,詫異道:“大夫陳軫素有智謀,這倒也罷了,工尹昭雎卻從來剛愎自用,只聽得進順耳之言。與這樣的人共事,豈不累贅,屈子何以答應?”黃歇嘆息道:“老令尹既然已經開口,全然拒絕必會麻煩更多。靳尚為人鑽營,屈子甚為不齒,昭雎雖然剛愎自用,但卻為人不惡,心計也不深,也算賣老令尹一個面子。”羋月皺眉道:“我當真為屈子不值,他為國為君奔波至此,回朝來,還得周全這些人的私心。老令尹這個人,唉……”令尹昭陽此人,當真是教人一言難盡,他看似面團團要保全每一個人,可是最終,你會發現他才是所有事件最後的贏家。黃歇見她注意力被帶歪了,方又後悔,忙又繞到昨日背的詩篇上去,如此往返,兩人繞著彎兒,說了半天江山社稷,詩詞歌賦,就是不繞到原來的話題上去。卻是皆盼著別人說出來,又怕自己說了,失之輕薄,繞了半天,還是繞不到兩人想說的話題來。這般無目地的閒聊,是時間過得極快的,眼見太陽西斜,羋月要趕回宮去,黃歇只得棄舟登岸,送她走了一段路,眼見快到離宮了,竟是還未找到說話的機會,耳聽得羋月道:“前面就是離宮了,你不須再送。”黃歇鼓起勇氣,咳嗽一聲,又道:“那個祭舞,你好生練練。”羋月忍笑道:“知道了。”黃歇欲言又止,咳嗽一聲道:“前些日子我讀到一詩,不知道何解,你一向聰明,一定能解出其中的意思。”羋月眼珠子一轉,便有些猜到了,以詩表情,簡直是當時士人必用的招數,當下掩口笑道:“什麼詩啊?”黃歇又咳嗽一聲,紅了臉,道:“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既是念詩,自然不好用素日常用的郢都方言來說,便用的是雅言。羋月自三年前入高唐臺以後,許多功課只是拿了竹簡來學,或者是去問黃歇,後來所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