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微笑說道:“不急。”她要為先王守喪三年,獲取宗族的好感和大義的名份。她的養子和養女尚小,她要用三年以上的時候讓他們長大,讓他們可以走到人前爭取一些利益,而不是現在的孩童模樣不能擔事;她要在這三年裡,透過鄭袖的枕邊風讓新王建立起對她的好感,抵銷楚威後灌輸的惡感;她更要讓這三年裡,新王后南氏和楚威後為誰才是這個後宮真正的主人展開爭鬥,鬥到不可開交的程度。只有為楚威後培養起一個新的敵人,她才會忘記她這個舊敵。鄭袖也自然樂意看到最後一種情況的。她已經說服鄭袖,不要著急。鄭袖比她更有優勢的地方在於,鄭袖有一個親生的兒子公子蘭,現在已經三歲了。鄭袖比她更有野心,她要為子蘭爭取儲位。而這種爭取,必須要建立在子蘭足夠年長,足夠展現他的聰明才智的時候。現在讓一個三歲的孩子與已經十幾歲的太子橫爭位,那是必輸無疑的下場。“穩住,”她對鄭袖說道:“南後容顏會早於夫人衰弱,當子蘭成為翩翩少年的時候,太子就是個討嫌的成年男子了。夫人只要穩定,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這原是她在楚威王身邊的經驗之談,眼看著後來太子槐年紀漸長,便從倚重的嫡子,變成討嫌的蠢貨,這就是男人的通病。等待,她看著庭前的竹子,那些竹子的根在地下慢慢延伸,等到春天一場春雨來臨的時候,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止它們在幾天之內沖天而上。她的子戎,會在她的教養下成為一個最優秀的公子,成為一個在楚國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他會上戰場,立軍功,受封賞,得封地,然後,她這一輩子的煎熬,就可以結束了。莒姬眼角一滴淚珠落下,她舉帕輕拭了一下,無聲嘆息。有時候午夜夢迴,她會想到向氏,這一兒一女,都是向氏帶給她的,她會想如今向氏會在哪兒,會遭遇怎麼樣的命運,但在每一個天亮的時候,她會阻止自己再去想下去。這一生她遇過太多離別,太多死亡,她只能往前走,不能回頭望,因為回頭望,救不了那些已經陷入深淵的人,只會把自己和自己的將來,也一併拖下深淵。有些事情對於孩子來說是天大的事,但對於大人來說,卻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羋月一直跑到自己房中,由女葵換了衣服,伏在席上翻來滾去好一會兒,才握著小拳頭暗下決心,母親真是偏心,眼中只看得到小戎,哼,她不關心我,我便也不把這件重要的事告訴她,待到我學成以後,我再讓她刮目相看。女葵素知她雖然年紀幼小,卻是極有主意的,便不來勸說打擾,由著她自己一人獨臥。一室皆靜,羋月靜靜地躺著,從一開始的興奮,到此時慢慢沉澱下來。自楚威王死後,她已經很久再沒有這樣充滿了興奮和憧憬的時候了。她翻了一個身,將雙手枕在頭上,仰天看著天花板思索著。她今天已經九歲了,不再是個孩子了。父親在的時候,父親是天,可以庇佑著她們所有的人。可父親死了,現在她們被惡人所欺負,生母也不見了,養母再聰明,可畢竟她只是一個依附於父親的女子,她的內心先軟弱了,如何能夠打敗惡人。她明明是個大人,卻為什麼要寄希望於小戎這個前年還拖著鼻涕的孩子。她是阿姊,比小戎更大更聰明更能幹,可為什麼母親現在每天對著小戎唸叨要他快快長大,卻無視於她就站在那兒呢。母親一定是在父親死後太傷心太無措,所以糊塗了。羋月翻了一個身,雙手支著下巴,堅定地想著。只要她長大了,就能夠成為母親的倚仗,就能夠打敗所有的敵人,讓她們所有人過上跟以前一樣的日子。至於楚威後那個惡人,她想,雖然她現在很兇惡,但是她見過她在父親面前的不堪一擊,見過她在父親面前從張牙舞爪變得脆弱不堪。只要她擁有父親那樣的力量,那就誰也不是她的對手。只要她長大了,只要她長大了,她就能夠擁有這種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