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ldo;你騙我,不可能‐‐&rdo;&ldo;當年火鳳軍解散,女帥回京。&rdo;鳳知微負手而立,淡淡注視這浩大山海,&ldo;起初皇帝對她是不錯的,但是後來傳出訊息,宮中要納女帥為妃,她不願,為此遠走天涯,數年之後回來,丈夫已逝,帶著一雙兒女,無奈之下託庇兄嫂,在秋都督府寄人籬下,因未婚生育而受盡白眼,好容易拉扯著一雙兒女成人,卻因為捲入一起大成皇儲舊案,皇帝疑心她窩藏大成皇室遺孤,一杯毒酒賜死大成皇儲,女帥為表心跡……觸柱而亡。&rdo;一段血雨腥風結局,到她嘴裡輕描淡寫,唯因輕描淡寫而更能感覺出那份森森的寒意和孤涼,齊維怔怔的聽著,渾身顫抖,臉色慘白不似人色,半晌才嘶聲道:&ldo;不可能……不可能……她對天盛何等功勞……皇帝……皇帝不能涼薄如此!&rdo;他嘴裡說著不可能,然而卻已經從鳳知微的眼神中看出這最可怕的言語,是事實,像鳳知微這種人,是絕對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的。他滿頭冷汗的怔在那裡,靠著平臺欄杆的身子,軟軟的滑了下去,滑在地上,他也不起身,那麼讓自己伏倒塵埃。原以為火鳳解散,對她也是好事,一介女子,還是應該回歸家室相夫教子的,那才是終生的歸宿,原以為這些年她一定在帝京嫁人生子,過著幸福和富貴的生活,這些年每逢她生辰,他都會登高遙祝,祝願她安詳美滿,一生無憂,彼時他在西涼溼熱的風裡,思念天盛帝京gān慡的雪,思念雪中那個烏髮明眸的女子,因那綿長而滿足的思念,泛出淡而蒼涼的笑容。她和故國,是他遙遠的一個夢,也是所有流落西涼的天盛舊部的夢,當年不是沒有人試圖回去,然而她驅逐走殷志諒之後,便被急召回京解除兵權,新接替的駐南主帥嫉賢妒能,對老秋帥父女的功業嫉恨已久,他們這些在秋帥父女手中使過的,被打散的舊將,一旦回去,便會被按上西涼細作和逃兵的罪名斬首棄市,而他當初重傷流落於西涼,被當地民女所救,等到傷好一路驅馳迴歸天盛,天水關的城樓上已經掛上無數&ldo;細作&rdo;頭顱,都是他的兄弟、同袍,在風中哀涼的將他注視,至此便絕了回來的心思,年年歲歲,直到如今。他一直想著,山海雖遠,終生難見,但只要她安好的生活在這世間的某處,他便無憾。他一直想著,自己這病想必也活不長了,等到快要死的時候,拼命想辦法回帝京一次,不去打擾她,扮個乞丐,在某個角落偷偷看她一眼,看到她真的安好,然後,死在她附近,死在天盛的土地上,含笑也可以瞑目。他想象著大雪紛飛的帝京,她在巷角為他這個乞丐駐足,在他身側蹲下身,給他一生裡最後最完滿的憐惜,併為那想象,而綻出陶醉笑容。然而。夢想破碎得如此殘酷。他還苟延殘喘的計劃著那個夢,想要死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早已紅顏化為枯骨,化在這四海呼嘯的風裡,散了無跡。他委落在地上,只覺得心中一片空dongdong,像陳舊的窗紙,被命運的罡風一chui,裂了無數的dong,永遠無法修補。一片空茫裡,他聽見鳳知微的聲音,似真似幻,響在耳側。&ldo;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天地有多闊大,帝王便有多涼薄,她死於天盛皇宮寧安宮,死時大雪紛飛,死後薄棺一副,這就是天盛皇朝,這就是功勳彪炳的女帥最後的下場……我的齊將軍……她當年的最可信賴的重將,你懵懂不知時,無人怨怪你靜默不動,如今你既已知道,那麼,你應該做些什麼?&rdo;齊維慢慢抬起頭來,一瞬間他清俊猶在的臉上皺紋溝壑縱橫,如老去十年。半晌他低低道:&ldo;這些年,我一日也不曾忘卻故國不曾忘卻火鳳,我將當年散落西涼的舊部都收攏起來,先在我手下發展,然後派他們到各處山頭掙生活,西涼這些年國力紛亂無暇顧及我們,我們勢力都發展得很不錯,我家少鈞,現在是整個西涼西境的綠林盟主……&rdo;鳳知微輕輕的笑起來。她轉過身,手撐在平臺上,微微仰起頭,聽這浩浩群山茫茫雲海裡,傳來的飛鳥快速渡越的聲音,天空裡白雲如絮,像是飛天鳳凰無意中抖落的輕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