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倒身落崖的姿勢。卻有人風一般一dàng而下,閃電般的伸手一撈。半空中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腳尖還勾著窗邊的寧弈一抬頭,便看見上方懸崖倒掛而下的笑臉。那張臉,在星月之光和無涯蒼穹背景裡俯衝而下,瞬間撞入他的眼簾,那一瞬間,漫天的星光和山間的霧氣,還有他的整個人,都似凝聚在那雙浮波浩淼的眸子裡,和天地剎那同存。她在這裡等他。他眼神瞬間亮起無限光華,有驚喜有擔憂有種種般般難以言說的複雜qg緒,卻在迎面而上眼神jiāo匯的那一剎,只供她讀懂。隨即他也一笑,鬆開了勾住視窗的腳尖。原本打算借老二下手借勢翻出視窗裝死,他的腳尖一直勾著窗邊,此刻他決然放開。此刻他只有一隻手在她手中。只要她放開手,他便無可挽回的落入萬丈深淵。他終於在這一剎,將自己jiāo給她。腳尖鬆開,他身子一傾,鳳知微手中一重,絲繩往下墜了墜。一瞬間她浮光浩渺的眼神裡,有什麼東西,飛快的一閃而過。寧弈一直仰頭看著她,這個眼神令他心中一緊。然而瞬間她便恢復如常,手一緊,更加有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深深相攥,鳳知微的手和寧弈的腰同時用力,在絲繩上翻身而起,緊緊攀住絲繩。翻身而起的時候,寧弈一腳踢在崖壁上,踢落一塊要掉不掉的浮石。浮石轟隆隆的墜落下去,在極深極深的淵下發出空dong的回聲,聽起來就像一個人墜落。吱呀一聲窗扇大開,二皇子探出頭來,有點遺憾的向下看,下方是茫茫雲海,什麼都看不清。他皺眉望著崖下,低低道:&ldo;這傢伙,真稀鬆,我不過想先嚇嚇他問出主使再殺,他倒嚇得失足……可惜沒問出什麼來。&rdo;他一點也沒抬頭看,縮回身子,砰一聲關上窗戶。崖壁上緊緊相擁的兩人,同時撇嘴笑了笑。鳳知微對寧弈做了個口型,問:&ldo;你沒事吧?&rdo;寧弈不答,溫柔的看著她,一向沉冷的目光裡柔qg微微綻放,dàng漾了星光,醉了月。他突然伸出手指,小心而細緻的擦去她因為緊緊貼壁而下,而在臉上沾著的夜露和泥濘。山壁嶙峋,摩擦得面具已經有了破口,好在沒傷著她的肌膚。鳳知微有點不自然的躲著他的目光,指指崖上,示意翻上去,寧弈搖搖頭。鳳知微一怔,隨即明白他的意思,huáng大人既然被&ldo;滅口&rdo;,huáng夫人必然也不能讓她活著出去,現在huáng夫人休息的客房,已經很危險。兩人對視一眼,鳳知微突然張口,在他耳邊輕輕道:&ldo;長寧使者。&rdo;寧弈眼神裡露出讚許的笑意,點點頭,一揚下巴,指向崖的另一邊。鳳知微知道他的意思是長寧藩的使者在那邊,那位使者不勝酒力,先前就去休息了,而且這人也沒有武功。兩人此時貼在崖壁上,寧弈背靠山壁,單手扣著山壁,腳踩一塊突出的山石,鳳知微背貼著他的胸,被他緊擁在懷,山風chui得衣袂鼓dàng,烏髮jiāo織飛舞,身下萬仞雲海,頭頂萬頃碧空,茫茫遠山奔入眼底,浩浩疆域極目馳騁,遠處蒼藍的天際裡,隱隱露出一線淡青色的晨曦,無邊無垠的伸展開去。天地須彌,人如芥子。極渺小,極廣大。極危險,極曠朗。雖然知道這不是沉迷的時機,兩人依舊為這一生裡難以再次遇見的浩闊場景而微微出神,風自幽邃盡頭奔來,滌dàng呼嘯,掃入心胸,兩人都似於同時聽見,彼此內心深處悠長的浩嘆。江山多嬌,卻不與人共老。半晌鳳知微輕輕一嘆,微溼的眼睫不知是露水還是別的什麼,簌簌眨落一點晶瑩。寧弈抱緊了她,下巴在她柔滑的髮絲上蹭了蹭,眼神迷離。鳳知微一笑,一抬手,手中匕首jg光一亮,割斷了那截絲繩,隨即匕首在山壁上一戳,身子一翻翻上匕首,往長寧使者的房間爬去。寧弈緊隨其後,護在她身下。兩人很快爬到那間屋子的後窗下,漱玉山莊追求曠朗自然,使者的這間房間,後窗是大排的軒窗,雖然都關著,但也難不倒這兩人,鳳知微貼在崖壁上,用匕首去撬窗的cha銷。忽覺腿彎一暖,一低頭看見寧弈抱住了她的腿彎,看她看下來,也仰起臉,對她露出淡淡笑意。今夜他的笑,和平日或dàng漾或風流裡都帶了幾分涼不同,難得的gān淨而溫暖,跳躍著微微的熱意,像永夜裡一點深紅的星火,遠,卻那般真實的暖著。鳳知微怔在那樣的眼神裡,忽然想起那年,也是一處崖壁,不抵這高,不抵這冷,不抵這險,也有人輕輕抱住了另一人的腿彎,許諾要做另一人的眼睛。那時往下,這時往上,那時是她抱住他,這時是他抱住她。寧弈手掌的熱力透過來,似要深入肌骨,她顫了顫,一瞬間眼前掠過那年山寺的夜雨。當年山寺聽夜雨,溼了誰袍角的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