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亂了這紅塵天下亂了這帝王心思的鳳知微,從此消失吧。沒有我,所有人才會更好的做回自己,你,南衣。唇角一抹笑意漸漸換了清淺的嘆息的弧度,她吃力的動了動眼睛,歉意而又疼惜的看了顧南衣一眼。千算萬算,算不過命,沒想到戰旭堯也追了過來,沒想到……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撫住了顧南衣顫抖的冰冷的指尖,希望自己還有一點點熱度,最後一次溫暖這個孤苦男子。他一生為她而活,臨到今日,還要受這一番磨心之苦。指尖觸及指尖,一樣的冰冷,像雪花落在雪花上。然後,不動了。她垂著眼,臉色透明,睫毛上的雪花,不化。顧南衣霍然仰起頭。他仰得如此大力,令人覺得似乎他要把自己的脖子大力折斷,他似乎在瞬間張口大呼,但是所有人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他的聲音融在了綿綿密密的雪花裡,融在了漆黑無邊的蒼穹深處,和日月星辰一體,永不磨滅。所有人都在瞬間覺得心上如被重壓,他們怔怔看著風雪黑夜裡那個將自己大力折彎的身影,靜靜聽著那沒有聲音的悲嘶,那靜默比萬人怒吼更震撼人心,一片沉默之中似乎能聽見那連骨骼都將迸裂的莫大痛苦,感覺到那般來自靈魂深處的苦熬的力量,撞在四壁之上,連這怒吼的風,巍峨高聳連綿千殿,都在輕輕顫抖。&ldo;哐當。&rdo;一些人手一軟,武器落地。&ldo;砰。&rdo;高臺上寧弈身子一軟伏倒雪地,噴出一口紫黑的淤血,寒冬天氣剎那間滿頭冷汗。 他手肘死死頂在心口,那般似要擠壓進胸膛的大力,也抵不住這一剎怒cháo般奔湧而來的劇痛,那痛不知其所以,卻來得兇猛而無可抵禦,那痛自看見宮城二層上她遙遙望過來的姿勢便已開始,在她微微的一頓後飆上頂峰,明明隔著距離隔著風雪什麼也看不清,他卻那般清晰的感覺到她的眼神和她的嘆息,寂寥蒼涼,滿滿訣別,像一根細弱的遊絲繫住彼此,然後&ldo;錚&rdo;一聲,斷裂。剎那間眼前一黑,宮闕千層,轟然崩塌。已經奔到半路的寧澄聽見響動,惶然回頭拉他,寧弈抓著滿手的雪,痙攣著一頭冷汗,大叫:&ldo;攔住他,攔住他,攔下她,攔下她,讓我看看,讓我看看‐‐&rdo;他說得語無倫次,沒有人明白他在說什麼,所有人都還怔在原地,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有顧南衣突然恢復了平靜,將鳳知微緩緩抱起。寧澄立即揮臂,一個&ldo;攔下!&rdo;的手勢。&ldo;嚓!&rdo;反應過來的侍衛武器成牆,迅速擋在顧南衣身前。顧南衣抱著鳳知微,胸口鮮血汩汩未歇,眼神卻一片空茫,他驀然踏前一步,一手抱著鳳知微,一手衣袖一揮。罡風迅猛拔地而起,絕世高手絕望之時傾力一擊,像一座無形的牆轟然撞上攔成一排的侍衛,驚叫聲裡侍衛成排落下宮城,一個最前面的侍衛踉蹌後退時手一揚,槍尖飛起,正迎著顧南衣的臉一挑‐‐&ldo;啪。&rdo;面具落地。&ldo;啪啪啪。&rdo;無數遞過來的武器剎那間也落地。&ldo;砰砰砰。&rdo;無數衝過來準備下一波攔住顧南衣的侍衛,瞬間撞在一起。宮城之下,也響起一陣陣嘩啦啦亂響,仰頭一直看著城樓的萬軍,瞬間大半丟掉了手中的武器。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表qg,一樣的姿勢‐‐直著眼,張大嘴,姿態僵硬,滿面呆滯。城樓之巔,抱著鳳知微的顧南衣,眼神直直望著黑暗,毫無所覺。他立於宮闕之巔,飛雪之中,黑衣濃過夜色,而容顏勝雪,那是十萬裡皚皚江山濃縮,化在一人眉宇,那是普天下所有麗景提煉,點在那人唇角,那是古往今來所有的chun色如煙,終不抵他掠眉一個嘆息,便羞謝了小樓深簾的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