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要失去他的華瓊了。他犯了個最愚蠢的錯誤‐‐不是苟且求生,不是城樓呼救,而是當面欺騙,而是將一個雖然無用但是善良的夫君,從深愛他的那個女子心中,剎那毀去。他可以弱,可以被俘,可以成為她的負擔,可以不豪氣gān雲笑對生死,但是卻不可以,和敵人合作,利用她對他的愛,用這種近乎卑鄙的伎倆,騙她面對人生最大的煎熬和為難。一刻前她的憂心如焚難捱煎熬,一刻前她qg義難全無奈自盡,因了他,都成為莫大諷刺。她可以為他死,卻定不願看見此刻他肩掛繩索,追悔莫及。她愛他比山海闊大,他愛她卻令她萬眾之前蒙羞。燕懷石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臉色和華瓊的目光一般,一寸寸涼下去,一寸寸白起來。一截繩索搖搖晃晃於他頸側,他也不知道去拂開。華瓊卻已經扭開頭去。她突然拍馬,轉身,振臂,哈哈大笑。笑聲激越悲憤,也像無數黑色的矛尖,刺破這天空的高曠與遙遠。&ldo;兒郎們!&rdo;她笑道,&ldo;幸虧我沒死錯,不然到了地府,我找誰喊冤去?到時候就不是我罵你們窩囊廢,是你們笑我白痴了!&rdo;沒有人笑,一些年輕女兵看著她,突然失聲痛哭。&ldo;哭什麼。&rdo;華瓊森然道,&ldo;看錯人固然悲哀,但是看錯人知道轉身,就來得及!&rdo;她抬手,揮刀,白光一閃,一截黑髮在陣前飄落,如黑色孝布,覆蓋於城門huáng土。&ldo;燕家主。&rdo;她不回頭,聲音清越,&ldo;華瓊早已是燕氏和離棄婦,今日城門之下,便以此作別,發斷難續,覆水難收,你我之間,再不回頭!&rdo;隨即她韁繩一抖,便要馳回陣中。城樓上燕懷石痴痴看著她背影,看著那截斷髮悠悠飄落,那截柔軟的黑色如一柄鋼刀,落下那一剎狠狠絞進了他的胸膛,一瞬間心也崩裂,炸出永恆的空dong。她素來言語錚錚,剛傲勝鐵血男兒,這一轉身,便當真永世再不會回頭。他一念自私,遭了天意最嚴酷的懲罰。從此後何顏苟活於天地間,將來又如何面對失去她的漫長一生。燕懷石驀然慘笑一聲。&ldo;華瓊!&rdo;他突然高喊一聲。華瓊停住,沒有回頭。&ldo;你的夫君,他懦弱,自私,無恥,卑鄙,他為了能在走之前再見你一面,為了能和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為了想要一個完整的家,選擇了背棄和欺騙。&rdo;燕懷石盯著她背影,覺得胸中熱血浩浩澎湃起來,卻又冰涼的沖刷著跳動的心,那種冷熱相激的感覺,令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ldo;但是,我可以給你證明,他站在這裡,從來不是因為怕死!&rdo;他說到&ldo;但是&rdo;的時候,已經靠近一個較矮的蹀垛,說到&ldo;怕死!&rdo;驀然一個利落的倒翻,仰天自高高城牆上栽下!火鳳軍驚呼,華瓊霍然回首。寧澄電she而起去接,大罵:&ldo;他媽的一個個自殺成癮,跳城牆也要學!&rdo;他接得快,有人卻比他更快。一道人影輕煙般自火鳳軍前列掠出,和she出的寧澄正是相對的方向,卻比他稍稍快了一點,身形正在寧澄上方,來者毫不客氣對寧澄頭頂一踩,借他腦袋踏足之力身形向上一竄,已經接了燕懷石在手,因為上方衝力太大,他抱著燕懷石在城牆之上連轉三圈,黑衣飄起如團團翻花,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亂,下一眼他和燕懷石已經安然落地。火鳳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呼。華瓊繃緊的身子一軟。被一腳蹬下去的寧澄摸著頭皮破口大罵。救人的人卻在忙不迭將燕懷石扔給華瓊,一邊撣衣服一邊不滿的嘟囔。&ldo;每次都我接人。&rdo;他似乎對那身火鳳軍裝十分不滿,不住的揪扯,想將那衣服扯得寬大點舒服點。華瓊怔怔接著燕懷石,他沒受傷,巨大的衝力卻也將他bi暈過去,華瓊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瘦削的臉頰,想著這段時日他的擔憂煎熬,心中一軟,手上也一軟,總算沒把燕懷石給扔在地上。長嘆一聲,華瓊將燕懷石jiāo給自己的近衛,下馬向那人抱拳,&ldo;多謝顧兄。&rdo;戴著面具的顧南衣抬起頭來,還是那種gān巴巴的語氣,&ldo;你為她做的,也不會白幫的。&rdo;他說得沒頭沒腦,華瓊卻明白,那年她赴任閩南,魏府送別宴,顧南衣破天荒夾了一筷菜給她,而她當時接受了這曠世難逢的美意,答他:&ldo;放心,不會白吃你這一口菜。&rdo;如今顧南衣回答了她這句話。她微微的笑起來,撫撫自己齊整的短髮,眯眼看著帝京的方向,低低道:&ldo;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rdo;顧南衣和她並肩而立,轉過臉,認真的看著天際層雲,像是打算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