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檀香嫋嫋,安神寧氣,最適合病人用的那種。君珂立在納蘭述榻前,沉默聽著醫官緊張小心地回報:&ldo;陛下氣虛體虧,肝胃不和,逆氣阻滯,有淤滯之症,宜以舒淤化血之方,長期調養……&rdo;醫官一改往日說起病況長篇大論的習慣,用詞簡練而含糊,君珂面無表qg地聽著,無怒無悲的模樣,也不追根究底,末了一揮手,道:&ldo;知道了,出去吧。&rdo;醫官抹一把汗,小心翼翼退出去,於無人處撇一撇嘴‐‐這個女人真是心硬如鐵,陛下都病成這樣都無動於衷,難怪能一丟下他就走三年。&ldo;你們也出去。&rdo;隨伺的堯羽衛們無聲走出,最後出去的晏希將簾子放下,四面都沉入了黑暗之中。直直看著人群散盡,黑暗重來,君珂才緩緩轉身,撫摸著納蘭述的榻邊,身子一軟,癱跪了下來。她伏在chuáng邊,臉深深地埋了進去,只是瞬間,明huáng軟褥便無聲無息濡溼了一大塊。手按在脅下,胃的位置,那不是她疼痛的地方,卻是此刻她為他的疼痛感同身受的地方。在剛才,醫官臉色凝重切脈的時候,她已經仔細看過了他的身體。以往相處,出於一種不願褻瀆的心思,她很少用自己的x光去觀察他,然而此刻一見,心若沉入深淵。他的胃的xg狀已經改變,出現潰瘍和隆起,那麼明顯的病變,即使沒有切片檢查,也隱約能得出那樣一個可怕的結論‐‐很可能是胃腫瘤中晚期……君珂看清楚那一切的時候,渾身顫抖,勉qiáng壓抑著才令自己在人前鎮定下來‐‐司馬家族還沒投誠,納蘭述現在不能出事,整個堯國繫於他一身,復仇大業還沒開始!為什麼……帳篷裡光線朦朧,浮沉在淡灰色的微光中飛舞,影影綽綽勾勒出微微痙攣的輪廓,雙肩細微地聳動,單薄如冬日不足以承載積雪的枯葉蝶。手指無聲抓裂絲綢,明huáng色的經緯縱橫,似此刻被現實割得裂成千片,絞痛揉捏無法展開的心。痛悔、憤怒、心疼、震驚……無數洶湧的qg緒將她淹沒,她不敢發出大動靜驚醒他,便無聲折騰自己,那一小塊溼透的軟褥在她痙攣的指下漸漸化為齏粉,極細的絲線割裂她的指甲,一抹抹淡淡的血痕。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以為苦盡甘來,命運還要給他們迎頭一擊?為什麼……當初要離開他身側?羞ru又怎樣?影響他登基又怎樣?哪怕當時登基不成,以他們的力量,大可以qiáng力壓制,當時為什麼沒想到?失去的權力可以再奪回來,失去的健康,要怎麼追回!癌症……這種和jg神因素關聯極大的病,原本不該侵蝕他自幼練武的身體,然而終究是打擊太過,絕望太過,壓力太過,揹負太過,之前的滿門滅絕苦痛太過,三年日日夜夜的自責折磨太過,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經年日久的戕害,那些有毒的細胞,黑暗的qg緒,無聲無息浸潤了他的健康。一切仰仗他深厚的內力和驚人的毅力壓制,病早早潛伏,卻以一種緩慢的態勢發展,直到她突然迴歸,身心意志驟然一鬆,疾病頓時像壓得太緊的彈簧瞬間反彈,傾覆了長久的壓制,炸碎了完整的天空。他會在五丈營之戰中不顧一切選擇以自身做誘餌,是不是因為,他內心裡,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了不祥的預感?三層褥子都已經溼透,君珂的臉竟然已經在柔軟的綢緞上摩擦出血痕,黑暗中隱約有點動靜,納蘭述醒來了。&ldo;小珂……&rdo;他還沒睜開眼,就在呼喚她。&ldo;我在這裡。&rdo;君珂控制著聲音,平靜,甚至還帶一絲微微笑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ldo;你剛才可嚇死我了,醫官說你積勞成疾,有點內傷,你還一直qiáng壓著不露端倪,所以突然爆發了。你怎麼這麼不會好好照顧自己。&rdo;納蘭述凝視著她,眼神清澈,&ldo;一點小毛病而已,小珂,你哭過?&rdo;君珂心中一跳‐‐黑暗裡他又沒神眼,怎麼看得清?是感覺吧?&ldo;對,你把我嚇哭了。&rdo;她將臉擱在他掌心,&ldo;以後再不許了。&rdo;&ldo;真是脆弱……&rdo;納蘭述喃喃,手指蜷著在她臉上搔了搔,&ldo;你的臉好涼……小珂,我有點累,暫時也許無法照顧你,你也要照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