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怒從心起,唰地站起,&ldo;今兒承你提醒,多謝多謝。&rdo;糙糙謝了一句便要走,步子剛一邁,便&ldo;哎喲&rdo;一聲。頭皮被扯得生痛,她一回頭,便看見自己的頭髮不知何時被沈夢沉分成無數股,編成極細的辮子,綁在旁邊的一株桂花樹上,排得整整齊齊仿若琴絃,她自己剛才聽得入神,居然全沒有發覺。&ldo;你gān什麼‐‐&rdo;君珂抬手就去解辮子,沈夢沉手一攔,笑道:&ldo;聽。&rdo;他突然落指於那&ldo;辮子琴絃&rdo;,慢捻輕挑,劃撥落攏,赫然便是撥琴作曲的姿態,辮子琴絃當然是沒有聲音的,他卻微微含笑,姿態俯仰,似真的沉迷於&ldo;琴聲&rdo;。彼時正近深chun,鳳藻宮花開得繁豔。淡粉輕紫,茵藍嬌huáng,那些輕盈的花瓣,被透明的風捲起,溫柔碾碎,紛落於男子衣上,那人一襲水色長袍,袖角壓一層湖水藍星紋錦滾邊,像攜了落花的流水,悠悠向橘子洲頭。風清、水秀、雲淡,花深,人卻比花更豔,微垂的臉露一抹含笑唇角,俯仰風流。君珂有一霎的靜寂,為這如畫chun光裡,妙筆難繪的鮮妍。修長的指尖在黑色的辮子琴絃上一拂,曼妙輕柔,宛然作結。沈夢沉當真如奏了一曲妙曲,微笑抬頭看君珂,問:&ldo;如何?&rdo;君珂正色道:&ldo;頭髮在慘叫。&rdo;沈夢沉一笑,手指一劃,那些&ldo;辮子琴絃&rdo;自桂花樹上紛落,像黑色瀑布瞬間從天際瀉下,君珂手忙腳亂歸攏梳理,那人也不幫忙,攏著袖子看著,忽然傾身在她耳邊,呢喃道:&ldo;剛才那一曲‐‐《鳳求凰》。&rdo;君珂心中一震,住了手,沈夢沉卻已微笑轉身而去,水色長袍在透明的風裡,捲起午夜華筵般,淡淡的迷離香。※※※從宮中出來,君珂心中悵然若失,她從沒想過,朝局深宮,是這麼的y詭無奈。她當初和柳杏林一神眼一聖手搭檔行醫,滿心以為從此天下病患都得福音,滿心都是懸壺濟世的驕傲和歡喜,卻不曾想,這世上居然還有一種病,是不能治的。這種病,叫政治。如果說和納蘭述在一起她看見藩王的審慎和自衛;和納蘭君讓在一起就看見皇族的深沉和現實;而沈夢沉,則用另一種方式告訴她,世家所處的制衡的政治。那樣的制衡,局內人和局外人都必須懂,否則一不小心踏破那無形的網,死的首先是自己。君珂長長地嘆口氣,看看身後的&ldo;神shou&rdo;么ji,么ji已經戴上了它的御賜玉牌,那個太監果然會辦事,不僅有效率,而且有智慧,那個&ldo;rou&rdo;字,加粗、勒紅、加重,還鑲了金絲邊,鮮亮得老遠就看見狗脖子下一個大大的&ldo;rou&rdo;字。君珂帶著么ji,從鳳藻宮一路到宮門,么ji逢人就托起它的玉牌,&ldo;嗷唔。&rdo;太監止步,君珂翻譯,&ldo;見者給rou。&rdo;太監們狂奔去廚房找rou……宮女詫異,君珂翻譯,&ldo;見者給rou。&rdo;宮女們趕緊去翻自己帶的食盒。定和門外一堆京官外地官等候陛見,么ji叼著它的玉牌,招搖過市,堅決要從人堆裡走,&ldo;嗷唔。&rdo;君珂一個個地翻譯:&ldo;聖旨,給rou。&rdo;&ldo;給rou。&rdo;&ldo;rou。&rdo;&ldo;rou。&rdo;&ldo;……&rdo;出了宮門,身後已經整整裝了一車的rou,還有相當一部分隨身沒rou的,承諾稍後一定送到府裡,君珂回頭看看么ji那見牙不見眼滿足得恨不得飄飄yu仙的表qg,再一次發出了振聾發聵、充滿鬱悶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