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奔到近前,滿面塵灰個個如鬼,辨不清臉面衣裳,氣喘吁吁一骨碌滾下馬,幾乎是撲爬過來,將文書往君珂手裡塞,一眨眼君珂面前便堆滿了票擬文書。君珂倒怔了,她被這群鬼一樣的傢伙吸引了注意力,他們搶著塞過來的動作又太快,幾乎是同時。那這第一個,到底是誰?正猶豫,上頭一株大樹上,突然啪地落下一撮裹著石子的鳥毛,正落在她右手邊一張文書上。君珂一怔‐‐堯羽衛跟來了?不方便抬頭打招呼,她淡淡對那文書一指,道:&ldo;這是哪位拿來的?&rdo;親兵們面面相覷‐‐這幾人原本跑在前頭,難分前後,便商量好了gān脆一起上jiāo,統領分不清誰先誰後,保不準人人都博個軍職,但出手總有細微先後之分,不想統領居然能看出來。神眼果然是神眼,眾人凜然向後退了退,表qg更恭敬幾分。等那第一名出來認下,君珂立即讓他擔任親兵隊長。翻了翻文書,正要派發,突然一頓。&ldo;怎麼只有九封?&rdo;抬頭一看,親兵也只回來九人。&ldo;還有一個呢?&rdo;親兵們面面相覷,眾人只顧瘋跑,哪裡注意到少了一個人?有人想了想,道:&ldo;進城門的時候陽子還和我們在一起來著,不過當時我記得看見誰和陽子打招呼,好像是他近日的牌友,聽他說今日有人要還他的賭債,莫不是去收錢了?&rdo;眾人都嘻嘻笑,沒覺得這事有什麼要緊,他們也是十三盟下出身,背後靠山也有幾座,搶著回來是為了博個功名,至於誤機者斬?誰也沒當真。正說著,馬蹄聲響,那最後一名親兵,笑嘻嘻回來了,背後背了個褡褳,看樣子最近手氣不錯,還回來的賭債很豐厚。君珂坐著不動,眼睫低垂。先前說出那句&ldo;最後一人斬&rdo;的時候,她並沒有認為一定會出現有人被斬的qg形。因為有誘餌在前,大家都會拼死去爭,沒有人速度會落下一大截,只要都能同時回來,自然不會有人受罰。但是當有人真的視軍法為兒戲,眾目睽睽之下遲到這麼久,她這個斬釘截鐵的&ldo;遲到者斬&rdo;一旦猶豫不予執行,從此以後便再也無法約束這群兵油子,從此以後便要前功盡棄,當真回供奉府去數么ji的蝨子。崇尚現代公平自由人命至上,穿越至今還沒親手殺人的君珂,手指微微抖顫起來。這是穿越至今面臨的最難的一個抉擇。是繼續堅持屬於現代社會的人命至上原則,放棄自己的燕京前進夢想,迴歸平庸,做一個永遠居於底層,被人陷害欺ru的小人物?還是忘記穿越人的執念,遵循這個弱rouqiáng食時代的規則,動鐵血之劍,cao執法之刀,濺血三丈,立威軍前,為自己心中不滅的野望,打下第一步帶血的基石?她深深吸氣,在眾人隨意的目光中緩緩站起,手指扶在劍上,收起、鬆開、收起、鬆開……微微痙攣。那遲到的親兵,滿不在乎地卸下褡褳,正和同伴chui噓,這一趟收賭債,要回來了多少,一轉身看見君珂過來,笑嘻嘻地立正,道:&ldo;統領大……&rdo;一個&ldo;人&rdo;字還在舌尖盤旋,霍然傳來一聲急速的&ldo;咻&rdo;,聲音像是頭頂如綢的藍天突然被人大力撕了個豁,又或者是地下奔騰的岩漿擊破岩石的阻擋瞬間爆發,短促、有力、gān脆、帶著一往無回的狠辣決心。&ldo;噗。&rdo;和剛才那有力的促音不同,這一聲長而拖曳,拖出驚心的熱辣辣的鮮紅,漫天漫地,染了那藍天白雲沁透血色,眾人的眼睛被那一片紅光bi得顫動眯起,隱約間只看見立在君珂對面的陽子,頭顱突然詭異地向後一折,這一折便折出了光禿禿的頸腔,大片熱血像被從水中拎起漂洗的大幅紅綢,瞬間飄出了幾丈遠。&ldo;啪。&rdo;一顆還保持著詢問嬉笑表qg的頭顱,滾落在君珂腳下。四面震驚至靜寂無聲。君珂閉上了眼。臉上是滾熱的血,陽子被梟首的那一刻鮮血沖天而起,一多半都潑在她臉上。鮮血的氣息在穿越一年多來已經不陌生,然而此刻依舊覺得驚心動魄。這是血,這又不是血,這是命運帶來的鐵鏽一般的沉重氣味,從今天開始,鏤刻在她的生命裡。 隨即她便睜開了眼睛,眸光平靜,近乎森涼。&ldo;延誤軍機者,斬。&rdo;她只說了這一句話,四面還傻著的親兵混子們,一抬眼看見她滿面鮮血裡平靜的眸光,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若她瘋狂,他們還覺得有幾分人xg,這般平靜,反而令人有種發自心底的寒。君珂無聲地走開去,擺擺手,幾個親兵立即大步搶上,都不用她吩咐,趕緊收拾陽子屍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