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打了個呵欠,嘖嘖,瞧這些無聊士兵,瞧這個因為戰亂而分外幻想英雄幻想奇蹟的年代,敢qg枯燥的戰場生涯,反倒激發了他們的說書水平,任什麼稍微出色點的人,到了這些平凡士兵眼裡,都添油加醋美化成神,時時化身為金甲神人,救萬眾於水火,解黎庶於倒懸,卻不知,人就是人,再出色再完美的人,也難免有缺陷苦痛,你瞧著他風光無限萬民俯首,保不準他夜半輾轉從無安眠。聽得不耐,gān脆睡覺,隱約聽張行問起那易公子為何城樓彎弓she郡王卻安然無事,也沒興趣去聽,只覺得這事荒謬,八成是那小子譁眾取寵胡編來著。朦朧中,突聽見一句話,如針般cha入腦海,令我立時醒了幾分。&ldo;我怎麼倒聽說,這位易公子適配的郡主是常寧郡主?聽說兩人jiāoqg好得很,常寧郡主容貌秀麗,xgqg溫柔,人又是一等一的良善,配這位易公子,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rdo;※※※黑夜沉沉,滿帳篷的呼嚕聲越發襯得那寂靜難捱。我睜著眼,不知為何睡意突然全無。就在剛才,聽見huáng興武cha的那句話,明明和我全無關係,明明是全無印象的名字,我卻因此難眠。心裡有陌生的qg緒翻湧,腦中有含糊的聲音嘈嘈切切不休,某處在細微的疼痛,似螞蟻咬齧,一點點的咬進去。我撫著自己的胃,想著也許是不喜歡士兵粗劣飯食,傷了胃氣?掀開帳篷,明而清的月色奢侈的鋪了一地,遠遠的,中軍大帳前,一人長身而立,衣帶當風,月下凝佇如玉雕。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那所謂才智絕倫的璇璣郡主?抑或秀麗溫良的常寧郡主?我笑一笑,放下帳篷,倒頭就睡。與我何gān?※※※自六月始,燕軍一路連續作戰,六月,破平安於藁城,燕將李遠於徐州沛縣焚南軍糧道,七月,燕軍以計誘使吳傑戰於滹沱河。據說這些連勝戰役裡,都有易公子出謀劃策之功。前幾次戰役,我都懶洋洋躲在後面渾水摸魚,時不時救上同帳篷那幾個傢伙一把,雖然他們對我並不好,但畢竟總有同帳之緣,總不能任他們死在我眼前。只是有次那易姓少年在陣前觀戰,我怕被他發現端倪,出手慢了些,那個傻兮兮的被我截斷褲帶的段正寶,被砍斷了一條腿。那夜我聽見他半夜呻吟痛苦難眠,悄悄點了他睡xué,凝視著他年輕痛楚的臉,想著他終身殘廢暗淡無光的未來,暗恨燕王無恥,什麼冠冕堂皇的清君側,什麼胡扯靖難,不過為一己私yu,叔奪侄位而已,卻令這許多鮮活生命枉死他鄉,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千萬家庭家破人亡,到頭來,成就他一人輝煌。帝王家,當真令人作嘔。我萌生了離開的念頭。我在這裡做什麼?不敢洩露身份,不敢顯露武功,甚至不知道這是自己人還是敵營,我只是懷揣著一個自己都知道不會實現的渺茫的希望一日日的留了下來,卻要忍耐著這許多無辜的死亡,淋漓的鮮血,滿心的厭惡,以及,永不知是否值得的付出。甚至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留在這裡,我不想承認,我是因為那個纖瘦的背影,月下的佇立,夜半chui笛的少年。阿悠,距離我和你最初到臨洮府時好像已有一年,你答應過的話,還算不算數?你什麼時候才能想通?或者,你根本就不想給我解封,只想看我如此茫然,於塵世徘徊?以你的能力,你定然掌控著我的下落,然而你遲遲不出現,你的怨恨,當真至今未消?我出神的看著那些沉睡的臉孔,想著也許明日,後日,他們便會死去,屍首不全殘肢斷臂,橫陳於huáng土黑天之間,而忙於征戰掠奪的將領們,也許連屍骨都不會好生替他們收殮,直至化為白骨飛灰,消失於天地間。人命於戰時賤如螻蟻,我又何必定bi著自己眼睜睜看著?今日已經聽說,明日又要開拔作戰,分兵兩處,一攻彰德,一攻大名,朱能這一路是和薛祿合攻大名,另一大將丘福跟隨燕王攻打彰德。彰德是燕軍南下糧道必經之城,所以燕王親自上陣,大名此處駐軍不多,分兵去攻,也不過是為對彰德成犄角之勢,有所鉗制而已,所以算是個輕鬆的任務。我打算,明天戰時,溜走算了。※※※次日出戰前,我見那易公子跟在朱能身邊,他依舊一身白衣,只不過換成勁裝,絲毫不在意自己如此觸目極易成為箭靶,高踞馬上,淡淡目光流轉,被他目光掃及的人們,卻都不由自主的一凜,qg不自禁挺直腰背。當天的戰事實在乏善可陳,不過是流血再流血,直至勝利而已,朱能喊話,對方以箭矢回答,朱能也懶得多費唇舌,直接命令攻城,輕裝騎兵迂迴破壞路障,重甲步兵以戰車攻城,更無數士兵如螞蟻般攀著雲梯,拼死攀緣而上,慘呼聲不斷響起,城樓上箭矢騰空如烏雲,一聲又一聲尖銳的呼嘯撕裂長空,投石箭矢有的落在地上砸成深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