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目光所及,父親的衣角微微顫抖,連指尖也在發顫,他一定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我微笑著,嘴裡卻像塞了半斤huáng連,我氣到他了,他相信了我的話,很好,我必須不在乎他,刺痛他,否則,他不知道還要對我身邊的人,做出什麼事來。至於我自己,我想忘記某種心痛,為了保護重要的人,我不得不和娘說對不起,今天的這一席話,娘在天之靈,一定不願意聽見。但開了頭,就必須得到我想要的結尾。我微笑,給父親最後一擊,&ldo;其實最後一個問題,也不是問題,你為什麼要殺他?是因為孃親對嗎?&rdo;父親重重一震,被我擊倒,彷彿永遠挺直的腰背突然軟了下去,癱在了椅中,我靜靜站在他身前,不急不忙的等他,半晌,聽他嘎聲道:&ldo;你不要亂猜!&rdo;我笑得惡意,&ldo;好,我不亂猜,幾十年前的舊賬,我真要想知道,未必一定就得透過你,我今天和你說這些,本就不是問為什麼。&rdo;父親抬眼看我,這一刻他眼神如此陌生疏離,看得我心中一冷,&ldo;你到底想說什麼?&rdo;我閉閉眼,摒棄內心混亂思cháo:&ldo;我要你發誓,答應我兩件事。&rdo;沉默。半晌後,父親聲音蕭索:&ldo;你說。&rdo;&ldo; 朝雲信斷知何處一步邁出門外,迎上直she的陽光,我硬生生bi回了淚水。不想去想父親現在當是何表qg,想必是有些傷心的吧,我相信他堅硬如鐵的心裡,其實有著娘和我的位置,甚至也許無可替代,然而,我終究不能不傷他。無意識的拭了拭額上的汗,我慢慢回流碧軒,卻在半路上,被人攔下。&ldo;世子請郡主一敘。&rdo;微微一怔,然而瞬間便收斂心神,我向那侍從一笑點頭,那人頓時一呆。&ldo;好,煩請帶路。&rdo;世子的宸華居和流碧軒不同,建築樸實古雅,樹木虯曲勁健,頗有幾分意趣,且殿堂廊閣入口處多不設臺階,只以緩坡代替,想必是為了方便不良於行的高熾出入。垂幔重紗的涼亭內,新茶方沸,兩個青衣垂髫的清秀小婢正蹲身斟茶,同樣眉清目秀的小童侍立兩側,眼觀鼻鼻觀心的顯示出良好的教養,而端坐主位的男子,面容和善,溫和的看著我。碧玉杯裡,茶香嫋嫋,蒸騰的霧氣漫漶在他眉目處,一時看來有些遙遠。見我過來,他無聲一讓,我頷首相謝,老實不客氣的坐在他對面。小婢奉上茶來,我謝過端起,細細端詳,見杯中茶葉蒼翠潤綠,經沸水沖泡復展如生,初時婷婷地懸浮杯中,繼而沉降杯底,如玉輕墜,香氣清冽。輕抿一口,讚道:&ldo;好,湯色鮮亮,其味醇厚,飲之如絕世伶人之花間吟曲,一唱三嘆餘韻悠然,可謂天上人間,想必以青花甕儲梅端雪,山巔柴燃紫砂壺,再加上這南方玉露名茶,方可得此人間至味。&rdo;朱高熾微微一笑:&ldo;妹妹果然識見不凡,也只有此茶,方配得上妹妹的玉質仙姿,骨逸神清。&rdo;我聽得他稱呼,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ldo;不敢當世子誇獎。&rdo;朱高熾緩緩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溫和平實令人如沐chun風,可我不知怎的卻突然心下一凜,聽得他道:&ldo;妹妹何必這般客氣,我還沒謝謝妹妹的一番好意呢。&rdo;我一怔,他謝什麼?為剛才我和父親的對話?為我推薦他守城並應允相助?離和父親對話完不過數刻功夫,他如何就這麼快知道了?放下茶盞,直視他雙眼,我打量半晌,恍然笑道:&ldo;是妹妹蠢笨了,竟然‐‐一直低看了世子。&rdo;他笑,面上依舊溫和,&ldo;無妨,被低看,總比被高看成為眾矢之的好。&rdo;我深深凝視他,終於明白雖為嫡長子,但生有殘疾不良於行的他,是如何在同為嫡子,鋒芒畢露文武雙全的朱高煦光芒bi視下,依然穩穩坐著世子的位置了。光這份城府心計,就絕非跋扈凌厲的朱高煦可比。他的耳目親信,在這府邸中,佔了多少?正堂的談話,轉瞬就到了他耳中,這是何等的隱蔽qiáng大的力量?對面,朱高熾姿勢優雅的在飲茶,語氣誠摯,&ldo;妹妹在這府中,受委屈了,以往我不知道妹妹心田,未免審慎了些,如今明瞭,自然不會任妹妹再受一絲閒氣。&rdo;我一挑眉,他這話什麼意思?結盟?示好?他為什麼要與我挑明瞭說話?朱高熾輕輕揮手,婢子小童立即施禮退下,他狀似無意的笑看我,&ldo;高煦是個莽撞xg子,妹妹教訓得很是,我看妹妹還是個大度守禮的,不然……&rdo;他話說了一半,微笑不語,只靜靜看我。我呆了一呆,忽覺心中一冷,細細一想,頓時大怒。他知道那日回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