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竄的時候,雲痕正好也看見了那處急流死角,yu待撲上,那人將他狠狠一推。隱約間似乎說了句什麼話,卻也只有雲痕聽見。一推之下,反作用力雲痕被撞開,那人急速上浮,正好落在孟扶搖腳底,斜肩一頂,將她大力頂出。孟扶搖立即被急流和身下大力丟擲去,擦著蛟王鐵鏽深紅的滑膩長尾飛出。留下那人,再也來不及逃開,被長尾咔嚓一卷。一陣低微骨碎之聲傳開,海水中騰起大片血色濃霧,如晚霞將盡前最後一抹豔光。蛟王卷緊尾巴,聽著那骨碎聲響,快意的向著黑dong猛衝。那是它的出生地,生於此,死於此!而死,也一定要拖個祭品墊背!血霧迤邐。血霧裡露出那人蒼白的臉。燕驚塵。蛟王最後那一卷,鋼鐵之力千鈞,卷斷了他全身的骨骼,他早該在剎那間死去。然而他竟然沒有死,只是定定的看著霍然回首的孟扶搖,慘白唇角猶露一絲笑意。他看見那女子霍然回首,如同對待雲痕不肯放棄一般再次撲來。他看見那女子掙脫眾人舉起長刀試圖釘住那尾巴,釘不住竟然棄刀用手拖,竟然想用自己的力氣和這巨shou拔河,將他從即將沒入的永恆黑暗中拔回來。他看見那女子從玄元山上翠綠濃蔭之中回首,對他一笑粲然,目光晶亮照耀這灰暗天地。他看見那女子和他一起坐在玄元后山的崖邊,在清風明月之中晃著腿,悄悄塞給他一包自己做的開花豆。他看見玄元派練武場他試圖好好給她補習劍法內功,她卻抬頭對他裝傻的笑啊笑。他看見那女子大雨傾盆一個頭磕在泥濘之中,抬起頭來時對他伸出的手,露出溫暖的眼神。那溫暖的眼神……曾以為此生再不復有,在他負她而去,在他陷入泥潭,在他下手擄掠她之後,今生今世再無緣再見。不想竟還能最後相伴這無風無làng的一程。不想竟還能最後看見她對他無拘無束忘卻一切前塵的純淨笑容。不想竟還能看見她為他再度轉身,沒有任何歧視的願意為他拼命一回。真好。這樣的結束真好。二十餘年光y傾瀉,都化作今夜深海之下細沙如雪,填滿一生裡寂寞cháo來cháo往的空城,空城中燈光從此熄滅。遇見你那一日,大雨綿綿不絕,原來不過是為了寫人生裡最後的讖言,雨中見你,水中離別,看你笑如明花,於我永恆之中永不凋謝。燕驚塵亦在笑,唇邊深紅開謝,朵朵綻放生命裡最後的豔烈。世人眼底金堂玉馬完美無缺,抵不了命運深處永不可彌補的破碎,然而人生的末了,冥冥用另一種方式將心願fèng合‐‐一生裡,原來不過只是為了最後這半年。而最後的相遇,他完滿,也贖罪。很好……很好。視線朦朧,漸漸將看不清她,看不清她為他的生命最後做的掙扎。而四周如此寒冷,像冬夜裡嘶吼的風從破裂的窗紙從刺進來,砭骨撕裂。不知道哪裡,突然亮起一盞搖曳的燈光,冷而白,像是靈魂的顏色。有紅衣燦爛的女子,從深海之底的光明裡冉冉走來,衣袂飄dàng步履輕盈,掌心珠光明滅,飄搖卻不斷絕。裴瑗。用幸福和終身為他抵擋流言,用驕傲而濃烈的愛來困住他的,他的妻。他最後的視野裡,是那豔麗高傲如前的女子,微微向他俯下身來。聽見她道:&ldo;我來接你。&rdo;※※※天地間轟然一聲大動。蛟王終於奔向了它的死亡之所,擠進了出生之地的溫暖和cháo溼,如同尋見宿命的根,首尾相連,進入生命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