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念俱灰,萬念俱灰裡又生出滿心仇恨,她霍然抬頭盯著巴古,眼神像餓了半個月的láng,看得巴古渾身一顫,大聲道:&ldo;你要失信!&rdo;孟扶搖卻突然將他一推,道:&ldo;滾!&rdo;她像個潑婦一樣把巴古狠狠推出去,一連串列埠齒不清的大罵:&ldo;滾滾滾滾滾滾滾!&rdo;巴古白著臉,眼神青灰的盯著讓他在天下武者面前丟盡顏面的孟扶搖,手指節握得咯咯直響,突然感覺到背後有道目光森冷的刺著,芒刺一般戳得生痛,他回身,便看見玉階上的長孫無極,安然高坐,居然在向他微笑。那笑意看得他抖了抖,再不敢做什麼,快步低頭走了出去。場中,此刻只剩下了孟扶搖和裴瑗‐‐雅蘭珠在剛才孟扶搖一招起風的時刻,便被卷出了場外,她內力不足,早累暈了,裴瑗趴在地上喘氣,她五個指尖都呈鮮紅色,卻又不是鮮血,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裴瑗趴著,孟扶搖蹲著,一個趴著似乎再也掙扎不起,一個蹲著不停的吐血。真武魁首爭奪戰,此刻終近慘烈的尾聲。到了這時候,眾人反而不知真武魁首到底會是誰了‐‐本該毫無疑義拿到魁首之尊的孟扶搖,看那個樣子誰過去一個指頭都能推倒,此刻她們兩人,純粹就看運氣,誰能拿出最後一分力氣將對方推倒,誰就贏!孟扶搖抱膝蹲著,在自己的一灘血泊前痴痴的看自己的影子,這裡面的人是誰?當初的那個紅髮魔女又在哪裡?她看得如此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側起了驚呼,裴瑗以肘支地,正掙扎著爬起身來。她爬得極慢,掙扎起半個身子又立即倒下去,然而她喘息半晌,卻又絕不放棄的再次支起身子。她掙扎了足足一盞茶時辰,終於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孟扶搖卻始終蹲著不動,她似乎研究自己的影子研究得渾然忘我,她如此不甘‐‐那血泊倒映著這金殿藻井,四壁騰龍,卻再也倒映不了她想看到的人和事。她痴痴的,指尖蘸了血,在地下慢慢勾勒,一個圓的……一個彎的……有人在耳邊不斷輕聲呼喚,試圖在關鍵時刻喚醒她,那是屬於他的優雅醇和的語音:&ldo;扶搖……&rdo;裴瑗喘著氣走近來。……再一彎過去……然後兩個小三角……&ldo;……扶搖!&rdo;裴瑗終於走到孟扶搖身後。孟扶搖心無旁騖的繼續……還差一筆,畫出蹼來……大殿之上,名貴明亮的金磚地上,眾目睽睽下,那幅敵人bi近之下筆力幼稚的畫,終於完成。 鴨子。最後一筆畫完,裴瑗的手掌也抬了起來,五指指尖鮮紅若血,血沙一般當頭向孟扶搖cha下!&ldo;……扶搖!&rdo;孟扶搖霍然抬頭!然後她倒了下去。她倒下去,身子立即滑出,裴瑗驟然失去她頭頂的目標,重心不穩向下一傾,前心和孟扶搖滑出的身子剎那jiāo錯。剎那,jiāo錯。黑光一閃。一抹錦帶似的鮮血隨著黑色刀光悠悠飄灑開來,再大蓬的激到半空,熱烈而蓬勃,如一束火焰飄搖的火炬。燃燒掉一個人身體裡全部的生命的火炬。裴瑗的咽喉裡,發出了一聲短促的&ldo;啊&rdo;的聲音。那一聲呢喃如夢,夢境剎那破碎融化在森冷虛空。她軟軟的倒了下去,像一朵突然開敗的花瞬間枯萎,或是一縷雲被山風chui走,甚或是哪一年的北雁在壯闊的天際剎那飛遠,只是再也沒有飛回的那一日。二十一年韶華結束於今日,那些愛而不得得而不能愛亂麻一般的恩怨糾纏,如束絲遇見利刃,&ldo;錚&rdo;一聲,全斷。徒留迴音悠長,散在風中。也許,從她遇見她,從玄元山後山裡那一拂,人生的萬丈的深崖早已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