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的傾訴,換了其它的女子,可能早就感動了,可是對於林嘯這樣一個刀光劍影、勾心鬥角中闖出來的人來說,卻只能令她更瞭解了武宗是一個什麼樣的皇帝。然而可怕的是——這種皇帝,想到做到一件事,想要一樣得到一樣東西,沒有人能夠阻攔得了他們。他是不會顧忌林嘯是否願意,他不會顧忌是秋臨風的未婚妻,他不會顧及秋臨風的救命之功,他也不會顧忌到這樣做會不會動搖國之安危。對於應付武宗,她原先的設想可能完全沒用了。如果她是以前的林嘯,可能會不顧一切殺君闖宮,可是現在卻不能,秋臨風、蘭亭六友、忠義盟、永泰公主……她有了許多許多的顧忌。林嘯驟然明白了這一點,忽然間臉色變得蒼白,胸中一股怒氣難以宣洩,頂在喉頭,竟忍不住狂咳起來。武宗見她忽然狂咳不止,嚇了一跳,忙上前欲扶住她:“林卿、林卿,你怎麼樣了?”林嘯揮開他的手,退了一步,從袖中取出一塊雪白的絹帕捂住了口,仍是咳嗽不止。武宗慌了,忙叫道:“太醫,快傳太醫——”門外立刻有太監掀簾進來侍候著,早有人飛奔出去傳太醫了。林嘯卻已經止住了咳嗽,急道:“皇上,不、不必了。”她開啟絹帕,臉色突然急變,卻又立刻恢復得若無其事,悄悄地將絹帕掩上,不動聲色地將絹帕塞回袖中,道:“皇上,不必興師動眾,臣沒事,只是嗆著了。”武宗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林嘯臉色的變化,更是瞞不過他,立刻伸手道:“把你的手帕給朕看看!”林嘯退後一步,強笑道:“不必了皇上,髒得很,怕冒瀆了皇上龍顏。”武宗更加懷疑,他緩緩上前一步,道:“是嗎?”忽然猛地伸手欲奪向她袖中,林嘯忙把手去阻擋,一來一去間,那絹帕忽然掉落在地,雪白的絹帕上,竟有一團紫黑色的血跡,瞧上去像是剛剛染上去的。武宗臉色驟變,林嘯卻立刻用腳一踢,將那團絹帕踢入火盆之中,瞬間化為一團灰燼。武宗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林嘯輕描淡寫地道:“皇上,當日臣潛入陰無咎書房找劉瑾謀反罪證時,不小心中了一種叫蝕骨腐心散的毒藥,那毒一直未去盡,這回在天牢受了寒氣又復發出來。皇上放心,沒什麼大礙的!”武宗吃了一驚:“蝕骨腐心散,什麼毒藥竟有這麼惡毒名字?怪不得你自天牢出來以後,告了十天的病。不行,朕得立刻召太醫來看給你看病。”林嘯搖頭道:“皇上,不必了,宮中太醫,怎麼能夠治得了江湖中人的獨門奇毒。這種毒,也許只有下毒者能夠解得了。”武宗點頭道:“對,解鈴還須繫鈴人,朕立刻傳旨,讓錦衣衛抓到那個下毒之人。”林嘯苦笑道:“這個人,恐怕連皇上都抓不到他了。”武宗哼了一聲道:“胡說,朕哪有抓不到的人?”林嘯道:“這人已經被劉瑾殺了。是我親眼看著他被殺的,是被亂箭射死的,已經成了一團肉醬啦!”武宗怔住了:“這麼說,你豈非,豈非……”正在這時,太監在門外尖聲道:“回皇上,胡太醫來了。”武宗叫道:“快,快叫他進來。”匆忙中宮女們侍候著林嘯先躺到永泰公主的鳳榻上,垂下簾子,那胡太醫才戰戰兢兢地進來,正欲下跪行禮,武宗已經急得吼道:“不必行禮了,你快去看看美人是生了什麼病了,快、快!”那胡太醫被武宗一吼,嚇得所有醫術都嚇到華佗姥姥家去了,心撲撲地直跳,卻不知道究竟來看誰的病。小太監引著胡太醫坐到床前,見簾中伸出一隻女子的纖纖玉手來,戴著兩三隻玉鐲,脂粉之痕猶存,飄來一股香氣。胡太醫嚇了一跳,忙轉過頭去,一個宮女見狀,忙拿一方粉色的錦帕掩了胡太醫這才敢伸出右手去搭脈,這脈搏不測則已,一測之嚇,把胡太醫嚇了一跳。初搭上去,這簾中女子竟是脈搏全無。胡太醫嚇壞了,以為自己弄錯,忙換了左手去試,竟又沒有,再換右手,阿彌陀佛,終於有脈象了。可是這脈象好生奇怪,忽快忽慢,忽急忽緩。這、這、這是什麼病,他胡太醫做了二十幾年的太醫,從來未曾遇上過這麼匪夷所思脈象。更可怕的是這簾中女子的手,雖是隔著一方錦帕,卻也感覺到是忽冷忽熱,冷的時候簡直象一團冰塊,他的手一搭上去,連他自己全身都發冷,熱的時候呢,卻簡直像是一團火,要灼著他的手。武宗看著胡太醫的模樣,這哪是在看病,簡直比他自己病了還狼狽,左手右手不停地換著搭脈,差點就像是整個人都要撲過去按著林嘯的這隻手,臉色忽青忽白,大冷的天,他頭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地都不敢拭一下。武宗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胡太醫,美人生的是什麼病?”胡太醫嚇得撲倒在地,可是絕不敢說自己看不出什麼病來,要不然不成廢物了?他戰戰兢兢地辨道:“臣、臣、這、這……這貴人的脈象極為紊亂,臣一時不敢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