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單 劉太后看了下面一眼,見了眾臣的神色,也知道大部份如錢惟演所說的一般,一動不如一靜。天書本是大行皇帝敬奉之物,誰也不敢拿這件事沾邊,稍不留神,便容易被扣上一個“不敬先帝”的罪名。因此寧可增了,不敢減了。 王曾卻是決意先拿天書這件事開刀,大行皇帝晚年信奉天書祥瑞,浪費帑銀無數,眾臣縱然都不以為然,卻也是隨大流居多。天書的事一天不解決,天書之後所帶來的一系列弊端便不能解決。 再說,他此番能為宰相,扳倒前宰相丁謂的手段,並不是很堂堂正正。這種手法從前也有人用過,如王欽若扳倒寇準,丁謂扳倒王欽若時,都是用了些手段。唯其王曾認為自己並非王欽若丁謂一流的人,因此心裡頭更是耿耿於懷,非要做出一番政績來,方能將這件事給自己心裡、給素日交好的同道有個交待。 因此王曾上前一步道:“皇天上帝先後下降天書於先帝,而在此前後,天下又現各種的祥瑞,此乃是上天對先帝獨有的恩賜,也唯有先帝才能享用天書祥瑞。而今先帝已經上仙而去,臣以為,先帝平生所最愛的天書、瑞物等,也應該與先皇帝同歸皇堂奉安才是,萬不可再留人間,免受褻瀆。” 劉太后看了下面群臣一眼:“眾卿以為如何?” 眾臣沉默片刻,在場眾人多多少少都曾經奉過天書獻過祥瑞,心中對天書事件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結。也許一開始是不相信迫於形勢而為,但是後來時光流逝,天書祥瑞卻成了存在於官場中的一個習慣,不管什麼事情,不好直接開口的,先拿個祥瑞天書的話由起個頭,總是好說些好繞些。 現在王曾提出,將天書殉葬,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是在場諸人誰不是官場老油子,聽得出他的真正目的。也許這一實施,將是天書時代一去不回了。 而在場諸人,卻多多少少是天書時代之後提撥起來的。就算是對天書沒有莫名的習慣,卻也是為此敏感,是否這是朝政即將變革的一個訊號?而變動,對於還在朝堂站立著的人來說,都是一種讓人不快的預兆。 曹利用舒了口氣,他是澶淵之盟立功而升,後來王欽若弄出天書之事,貶低澶淵之盟,本為打擊寇準,卻也壓抑了曹利用。後來他也轉向擁戴天書,又與丁謂結交,方才能多年坐鎮樞密院,此時見群臣臉色為難,便站出一步道:“臣以為,王相之言有理。先帝平生最愛天書,理應將天書殉葬先帝。” 馮拯大驚,轉頭看著曹利用:“曹侍中你……” 接下來,群臣便意見不一,有贊成天書殉葬的,也有反對天書殉葬的,各抒已見,各有立場,但見引經據典,滔滔不絕。 整個朝堂上沸沸揚揚,小皇帝聽了個暈頭轉向,內心實在有些怯意,不由地轉頭看了看珠簾後面,劉太后像是看出小皇帝的怯意來,含笑點點頭,低聲道:“官家只管聽,別怕,有母后呢!” 劉太后端坐珠簾後面,聽群臣紛爭,手指輕輕釦著桌面。朝堂吵成一鍋粥似的,或許會嚇壞初坐寶座的人,但她卻不是不知政事的先朝符太后或者小皇帝,吵和亂,她都不怕。 甚至,她近乎欣賞著這一份吵和亂。 本朝例來是奉行“王與士大夫共天下”的主張,輔臣們都是學富五車政事嫻熟,而且各有已見。 在資善堂中召對輔臣議政,看似方便。輔臣們表面有商有量的,恭恭敬敬的態度,滴水不漏的說話中,說不定哪句話哪個提議下,就藏著陷阱。一個不小心應承或者拒絕不當,看笑話還是輕的,搞不好已經埋下個隱患不知道哪天發作起來才是令人後怕的。 基本上許多大政事的走向,有時候在資善堂召見幾個輔臣時就已經定調,拿到這種大朝會的時候,基本上只是一種詔書發出之前,讓眾人事先知道些內情,吹吹風而已。 但是有時候,她卻故意把一些政事,放到百官彙集意見不一的這種大朝會上,群臣大紛爭也是理政的必要手段。其實有時候只是拋中一個誘餌來,看著平時那些含而不露的鋪臣在重大變革面前,在對手的擠兌之下,此時如果再藏著掖著,那便是將勝利拱手讓人,也不得不爭著將自己真實意見說出來。甚至,在這種爭執之下,有心人可以看出群臣之間的潛流暗湧,誰與誰是真的意見不一,誰跟誰是表面爭執實則幫助的,誰與誰在哪些事件上爭執那些事上合作的。 劉太后輕輕挪了一下身子,換一個更舒服的坐姿,微笑著看群臣的爭議進行得更激烈,卻有些心不在焉,神馳天外。 今天朝會上,少了那個最會吵也最會鬧的張詠,若是他還在,也許吵不起來了,張詠那個混不吝的脾氣,正理歪理文的武的都有一手,估計誰也吵他不過,更是誰也不敢跟他吵。 丁謂被貶後第三天,張詠便興沖沖地跑進宮來,扔下官帽道:“如今沒老張什麼事兒了,可以將勞什子還給你了,放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