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謂從來不曾見過敢在他面前這般肆無忌憚的人,好歹他還是當朝首相不是,氣極反笑道:“難道還需要張大人來教本相如何處理政務不成?本相若不理會你,你又能如何。” 張詠哈哈一笑,忽地一把將官帽揪下扔在案上道:“這玩意兒礙手。” 丁謂卻不理會,方才邁出一步,忽然寒氣迫來,不禁一驚,他手中本來挾著奏摺,用絲帶捆住了,忽然絲帶斷開,奏摺立刻嘩啦啦地散了一地。他一回頭,方欲大怒,卻驚呆了。 張詠手持長劍,正指住了他的胸口,森然一笑:“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丁謂,以張詠的劍法,雖然做不到千里不留言,十步殺一人還是簡單得很。” 丁謂嚇得呆住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大膽張詠,你竟然撥劍威脅本相,你、你、你眼中可還有國法嗎?” “國法!”張詠右手的劍仍是指著丁謂,這邊卻歪著頭想了一想,哈哈一道:“放心,老張須不是當年勾當了。國法嘛,我自然是知道的!” 丁謂聽了這話,吊著的心方才欲放下來,卻見張詠晃了晃頭,認認真真地道:“本朝國法殺人償命,更何況是一朝宰相。你雖然奸惡,卻也是有婦之夫,有子之父。這樣吧,我殺了你,拿你的人頭以謝天下。然後我再給你償命,拿我的人頭以謝你的家人,如何?” 可憐丁謂還未緩過氣來,再聽他這麼認認真真地一說,心膽俱寒,一口氣差點轉不過來,雙腳一軟,幸而正站在門邊,整個人癱軟在門板上,卻見張詠的劍仍然離自己的胸口只差半寸,分毫未移。 再一抬頭,看張詠持劍歪著頭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他的眼中沒有威脅沒有恐嚇甚至沒有兇光,卻更令人魂飛魄散,他那持劍的樣子,那眼光竟然不像是在看著一個人,倒像是提了支筆看著眼前的宣紙,打量著一副山水圖應該從何處開始著墨揮寫的樣子。 丁謂的腦中“咣”地一聲,恍然間想到:“是了是了,我如何竟忘記了這張詠不但是個瘋子,而且還是個敢殺人的瘋子。”剎那些,那些關於張詠的舊事一件件浮現在腦海。 傳說當年張詠年少未中舉時,曾經過湯陰縣,縣令贈其一萬文錢,不料誤投黑店,當夜店主欲殺人劫財,不料這次遇上天殺星來,張詠一怒之下將店主父子殺死一家老幼俱都殺死,呼童率驢出門,縱火焚店,行了二十里天才亮。 張詠曾經路遇一小官,因做事不慎受到悍僕挾制,那惡僕還要逼娶他女兒為妻,那小官無法與抗,甚是苦惱。張詠得知了此事,當下不動聲色,向小官藉此僕一用,騎了馬和他同到郊外去。到得樹林中無人之處,揮劍便將惡僕殺了,得意洋洋的回來告訴那小官,嚇得對方魂飛魄散。 張詠初入蜀中,王繼恩縱容部下不守軍紀,掠奪民財,張詠派人捉到,也不向王繼恩說,徑自將這些士兵綁了,投入井中淹死。王繼恩也不敢向他責問,雙方都假裝不知。那些作亂的兵卒這才知道張詠手段厲害,從此不敢再胡作非為。 張詠曾因事處分一小吏,罰其帶枷示眾。那小吏自恃有權貴撐腰,竟然抗命大叫道:“你若是不殺我頭,我這枷就戴一輩子,永遠不除下來。”張詠大怒,當著眾人之面,在公堂上揮劍便便斬了那小吏的頭去…… 這數件事,也不過草草在他腦中一轉念而過,已經是嚇得渾身冷汗溼透。張詠撥劍之時,他還以為對方有意威嚇,卻忘記這個張瘋子的舊事,這哪是正常人敢招惹的。也不過一剎那時間,丁謂早已經悔斷腸子,天哪,他招誰惹誰了,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堂堂一國宰相,難道說要這麼莫明其妙地喪生在這個殺人是不眨眼的瘋子手中。 他的眼睛從左看到右,再從右看到左,這滿閣的大臣都是活的吧,這些大內侍衛都還沒死吧,為什麼竟然呆看著張詠要殺他了也不動一下,這些人就算救不了他也幫他求求情啊! “這……張公……”丁謂努力壓著聲音不敢高聲免得刺激到張詠這個瘋子,偏他此時氣息不穩,這一字字地從齒縫裡壓著說出,不是不像足了毒蛇的噝噝之聲:“張公……咱們……有話好……好商量……好好……商量……” 張詠歪著頭打量他好一會兒,奇怪地道:“我同你有什麼事好商量的?” 丁謂氣極,卻不敢發作,只得壓低了聲音,抬起一根手指,微微指了指散落一地的奏摺道:“今日之事,原是丁謂思慮不周,多虧張公提醒,免得丁謂行事差錯。今日所議之事,全當丁謂不曾提過吧!” 副相王曾一直袖手冷眼看著,見丁謂如此狼狽模樣,也不禁暗暗稱快,見丁謂已經服軟,明白此時自然不能讓張詠就這麼真的殺了丁謂,上前一步道:“張公息怒,丁相已經明白張公之意,還請張公收劍,免得誤傷他人。” 張詠對著王曾瞪了一眼:“連你也以為,我在跟他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