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磕頭道:“先帝在世時,太后已經掌握朝政,當年寇準想要以太子監國,立刻就被流放到雷州。直至後來官家登基,朝中又是內憂外患,太后又諱莫如深,不準宮廷洩漏此事。臣早思舉發此事,只恐一經出口,立刻招來大禍。臣尚不足惜,且恐有礙官家,並累及宸妃。因此臣十年以來,閉門養病,不預朝政,正欲為今日一明此事。諒滿朝大臣,亦與是臣同一想法吧!” 他這最後一句說完,眾朝臣皆鬆了一口氣,忙一齊跪下道:“八王爺說的,正是臣等想說的話。太后專權,臣實不敢說出真相,恐為官家及宸妃娘娘招來禍患。” 燕王見自己這一計雙鵰,不但斷絕了楊太后執政,而且藉此將眾大臣之心拉了過來,與自己站於同一立場,素性再火上燒油一句:“不想就是這樣,宸妃娘娘還是難逃受害,實是令人悲憤交加。” 真正悲憤交加的才是仁宗,忽然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整座皇宮都在搖晃而塌陷,眼前站著的一個個臣子都變得如此地不真實。他憤而將眼前桌上所有的供品全部掃在地上,嘶聲道:“你們、你們全都出去,朕要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眾臣退了出去,仁宗獨自一人,坐在滿目蒼夷的地上,坐了好久。忽然,他伏在地上,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深更半夜,三班供奉李用和、皇帝的乳母當陽郡夫人許氏、李宸妃身前的貼身侍女趙梨蕊都被緊急召到了皇儀殿中。 孤燈幽暗,仁宗獨坐在黑暗中,聲音暗啞:“你就是李用和?” 李用和正自驚疑不定,他不過是個小官,居然被半夜召入宮中,心中實在是又驚又怕,忙跪下道:“是,小臣就是李用和。” 仁宗沉聲道:“免禮,賜座!” 李用和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只坐了椅子的邊上,不敢真坐下來。但聽得仁宗的聲音又道:“乳孃,朕且問你,朕的生母到底是誰?” 許氏本是宮中乳母,宮中自有舊識,此時已經得了訊息,忙稟道:“奴婢不敢再隱瞞,官家的生母,的確是李宸妃。當時太后還是德妃,因為先皇無子,選了四名年輕的宮女輪番入侍。當時宸妃娘娘,還是嘉慶殿的宮女,懷了官家之後,冊封為崇陽縣君。” 仁宗震驚地問:“這麼說,父皇知道朕的生母是宸妃。” 許氏忙應了一聲:“是。”仁宗又問了許多的事,但許氏畢竟只是一個民間找來的乳母,許多事情未免一問三不知。 仁宗再轉向趙氏梨蕊,梨蕊早已經胸有成竹地答道:“奴婢與宸妃娘娘一起進宮,直到娘娘駕崩,數十年來未曾有須臾分開,娘娘所有的一切,奴婢無不盡知。”當下,便詳細地將自己二人進宮,服侍當時身為德妃的太后,如何為了求子而以四名宮女入侍,宸妃懷孕時,玉釵墮地而不毀,生下仁宗,然後為劉太后所抱養。太后如何因憐惜宸妃而讓真宗多臨幸她,又再得衛國長公主,太后又如何下旨尋訪宸妃家人。真宗死後,宸妃為避是非自請從守永定陵。當年八王爺如何到永定陵中要借宸妃而對付劉太后,如何為宸妃所舉發而從此閉府不出。 梨蕊跪在地下,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再舉出每個事件中的證人,如當年同被臨幸的除她之外的另外兩名宮女,如何當初奉真宗旨意代德妃而生子;宸妃登臨承露臺時還有哪幾個內侍宮女作見證,燕王去永定陵找宸妃時在場的小宮女,太后借封厚燕王而警告他時在場的內侍江德明等等。 仁宗聽著她說完,才問道:“朕的母妃,是否死於非命?” 梨蕊磕頭道:“奴婢一直服侍娘娘,所有湯藥都是奴婢經手的。娘娘病了大半年,乃是病故,絕非死於非命。” 仁宗沉默片刻,道:“原來八王叔閉門絕朝,是這個緣故。只是口說無憑——”他想了想道:“李用和!” 李用和早就聽得如痴如醉,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竟一朝成了皇帝的親舅舅,聽得仁宗喚他,忙一個激靈站起來道:“小臣在。” 仁宗道:“你明日隨朕親臨洪福院。” 次日,仁宗親臨洪福院,李宸妃的棺木原來懸於井上,以井底陰寒之氣,再加上棺中灌以水銀,以保持屍體不壞。 棺木被緩緩開啟,仁宗定睛看去,但見棺中的李宸妃頭戴龍鳳珠翠冠,身穿著皇太后禮服,其製為深清色、五彩翟紋。領、袖、裾都紅色雲龍紋樣的鑲緣,腰飾深青蔽膝。另掛白玉雙佩及玉綬環等飾物,下穿青襪青舄,面貌安詳,栩栩如生。 仁宗悲呼一聲:“母妃!”跪倒在地,大放悲聲。眾人見皇帝跪倒大哭,也忙一齊跪倒,洪福院內外一片哭聲。 隔了好久,仁宗才又磕了一個響頭,哽咽著道:“為求真相,請母妃恕兒臣冒犯了。”這才起身,命帶來的宮中執事嬤嬤去驗看李宸妃的屍體。過不多時,執事嬤嬤回稟道:“宸妃鳳體用水銀儲存完好,七竅無血,銀針試未變黑,乃是壽盡而亡,並非死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