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寇準為相,便以丁謂為輔而調和,寇準固然有興利除弊的一面,丁謂的牽制便可使他不會走得太遠而引起大動盪而失衡。她固然不願意看到丁謂操縱了寇準,但是寇準與丁謂公開交惡,以致於朝中大臣們的紛爭陷入惡性之爭,更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劉後站了起來,走了幾步,看到案几上的棋盤,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世事如棋,朝廷這盤棋上,不能只有白棋,也不能只有黑棋。令人頭大的是,這黑白棋子並不安守其位,每每要自行佔位拼殺,她這個執棋人,不但要下棋,還要控制住手下棋子的走勢。真宗病重,一動不如一靜,她只願萬事不動風波,平安度過。可惜,別人並不是如她所願。寇準衝動冒進,丁謂伺機下手,都要親自動手改變目前暫時平衡的格局,擁勢而決定棋局的走向。丁謂之告密,看似忠心,卻也暗藏陰險,無非是借她之刀,除去對手坐大勢力。劉後暗歎一聲,可惜,她目前並不打算打破這種格局。可是——她看著窗外,那裡是真宗養病的延慶宮方向——悵然想著,皇帝陛下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讓寇準擬這一道旨意?劉後轉過身去,臉上已是一片淡然,不動聲色地吩咐道:“起駕,去延慶殿。”周懷政本已經知道今日寇準楊億會帶著中書省擬好的旨意入宮,只待真宗點頭便頒行下去,明日太子便可臨朝聽政。便是劉後事後知道,但旨意一旦下去,她便是阻止也來不及了。不承想今日劉後居然這麼早來到延慶殿,周懷政大驚,只得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心裡還計算著若是呆會兒寇準入宮之時,先找個機會將劉後引走,只要旨意上一用上真宗之印,便是劉後也無可奈何。劉後直接進殿,也不象平時一般先召了太醫詢問病情,便走向真宗床頭。周懷政暗驚,恭敬地上前一步,正好側身擋住劉後去路,恭聲道:“娘娘,官家方才用了藥,剛剛睡著。太醫說不可驚動,以免病情有礙。”劉後上下打量著周懷政好一會兒,周懷政只覺得寒毛都豎了起來,劉後壓低了聲音冷笑道:“難道本宮還要你這個奴才來教嗎?你要不多事,誰也驚擾不了官家。”她抬手一壓,眾人皆不敢說話,延慶殿內鴉雀無聲。劉後提起裙裾,輕手輕腳地走到真宗的床榻前,坐了下來。真宗仍在昏睡之中,但見他臘黃的臉,經了這段時間的病,都瘦凹了下來。劉後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沉睡著的皇帝,心中的鬱結之氣,不知怎麼地,就鬆了下來。但見皇帝睡得不甚安穩,像是覺得有些悶熱似地皺起了眉頭,她輕嘆一聲,不由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拂去他纏在額間的髮絲,將被子鬆開了些,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真宗卻睜開了眼睛,看著劉後一笑:“你今日怎麼這麼早來了?”劉後微微一笑,柔聲道:“今日奏摺不多,早處理完了,記掛著你,所以早點過來。”真宗點了點頭:“朕這一病,讓你勞累了。”劉後伸手扶著真宗坐起,這邊親自接了周懷政捧上來的巾子為真宗擦汗,笑道:“三郎說哪裡話來,你我份屬夫妻,臣妾為三郎勞累,那原是份內之事啊!”真宗卻握住了她的心,嘆道:“國政紛亂,非親臨者不知道其中之苦啊!”劉後心中一道電光閃過,差點脫口而出,看了周懷政一眼卻又不說了。真宗卻又轉了話題,道:“怎麼好幾日不見楨兒了?”劉後柔聲道:“太子每天都來向官家請安的,想是早上官家睡了,不敢打擾。”這邊含笑轉頭吩咐周懷政:“懷政,你去東宮,等太子散學了,就把太子帶過來。三郎,咱們一家三口,倒是好久沒有一起這麼聚聚了!”周懷政正擔心寇準之時,連忙應了一聲退下。他走出宮門,正準備尋個機會派人打探訊息,卻見雷允恭拿著個瓶子跑了出來道:“周公公慢走,娘娘忽然又吩咐拿瓶荷花露給太子解暑,正巧,咱們一起去吧!”周懷政見了這麼張膏藥硬貼上來,直恨得無可奈何,咬牙笑道:“雷公公莫要客氣,正要同雷公公多多親近親近呢!”雷允恭哈哈笑著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來來來,周公公請!”這邊劉後看著真宗精神好了些,含笑道:“官家的氣色,比昨日又好些了。昨天欽天監來說,近日裡夜觀天象,見原來聚在紫微星旁邊的雲層已經散去,看來官家的病,指日就會痊癒了。”真宗這些年信奉天書祥瑞得久了,漸漸地有些沉浸其中不能自撥,再加上身體久病、太子年幼,心頭懸在那裡放不下的事太多,便是身為天子也是無能為力,更加寄望於問神問仙。自他病後,已經數次大赦天下,劉後也派了人令普天下各處道觀為皇帝祈福,大作法事。真宗已經病了很久,此時聽了劉後此言,微覺寬慰,道:“欽天監果有此見嗎?”劉後柔聲道:“三郎,天上人都盼著你早日好轉,早日臨朝聽政。”真宗含笑點了點頭,握著劉後的手道:“這些日子,你又要操心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