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高氣爽。這一日,正是冊封皇太子的吉日。本朝自開國以來,這是第一次行冊封皇太子禮制,一切都參照唐代開元年間冊封皇太子的禮制。九月丁卯,皇帝御駕親臨朝元殿,殿中禮樂陳列,如元會之儀。皇帝著袞服,著十二旒冕的平天冠,設黃麾儀仗及宮縣之樂於殿外庭中,文武百官早已經就位。此時,皇太子著常服,騎馬來到朝元門外,進入幄帳,在大內司儀臨的服侍著,換了皇太子大儀所用的十二梁遠遊冠、朱明衣,由太師、太傅、太保和少師、少傅、少保這三師、三少的東宮官員引導進入朝元門,入殿到正中位置。太常寺博士引著中書令到西階解下劍、履,升殿到御坐前,跪服聽宣。宣制畢由東階至太子位東,南向稱“有制”,太子再拜。中書侍郎引冊案就太子東,中書令北面跪讀冊畢,太子再拜受冊,授與右庶子;門下侍郎進寶授中書令,中書令授太子,太子以授左庶子,各置於案頭。由黃道出,太子隨案南行,樂奏《正安》之曲,至殿門,樂止,太尉升殿稱賀,侍中宣制,應答如儀。皇太子站起來,緩緩向朝元門而出時,文武百官,山呼之聲,如排山倒海。此時似乎是普天同慶,然而,誰又能夠知道,每個人心裡想的是什麼呢?剛剛從蜀中回來的宣政使王繼恩站在朝班列中,看著這人人稱賀的場面,心中感慨萬千。此時,又有誰還想得到,皇太子的長兄楚王元佐被囚於南宮之中,正好已經十年了。宮樂之聲,越過重重宮牆,是否也飄到了南宮之中?但是,至少於劉娥來說,她聽到了。她不能親臨現場,親眼看著皇太子受冊封的儀式,但她的馬車,卻可以停在朝元門外的人群中,透過黑壓壓的人頭,透過高高的宮牆,分辨著隱約飄來的樂聲,她可以用心,感受著皇太子一步步的冊封儀式,是如何進行。宮縣之樂,正安之曲,每一聲鐘鼓曲樂之聲,她都在心裡一點點地辨別著,皇太子冊封之儀的每一個步驟,她都已經在心裡頭溫習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正安之曲的最後一段終於奏起,她直起身來,輕呼道:“太子就要出來了。”在車中與她同來的錢惟玉忙問:“在哪裡。”劉娥微微一笑:“正安之樂就要奏畢,太子要出朝安門回宮了。”錢惟玉也連忙打起精神來,全神貫注地向外看去。果然不久,就聽一陣喧鬧,遠遠地但見朝安門開,隔著人群,隔著御林軍,隔著文武百官和儀仗,劉娥二人,也能只是遠遠地見皇太子的儀仗頂上飄動的紫色勳帶一閃而沒。此時已經過午,皇太子易服乘馬還宮,百官賜食於朝堂。一直到人群寂靜下來,劉娥才輕輕地道:“我們回去吧!”回到了薜蘿別院,張耆之妻何氏迎出門來,笑道:“今兒看了皇太子冊封儀,一定是很熱鬧了?”錢惟玉撇撇嘴道:“哪兒呀!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就看到前面一排的人頭,連皇太子的影子都看不到。”卻見劉娥仍然站在那兒,嘴角含笑,忙推了推她,大叫道:“回魂啦!”劉娥含嗔看了錢惟玉一眼道:“你呀,真是頑皮。”這邊卻向何氏娓娓道來,皇太子幾時出門,幾時入朝元門,幾時受冊。錢惟玉聽得眼睛越瞪越大:“劉姐姐,你長了天眼通天耳通呀,我跟你一塊兒兒去的,怎麼我什麼都沒聽到看到。”劉娥微微一笑:“這得用心去聽,去感覺!”錢惟玉搖了搖頭:“不明白。不過,我今天可累慘了餓慘了。劉姐姐,咱們天沒亮就等在朝元門外,等到現在……”她看看窗外都已經是晚霞滿天了:“我可餓慘了,還什麼都沒看到,早說不去了!。”劉娥輕撫了錢惟玉的頭髮,柔聲道:“是我的不是呢。今天是在宮內冊封,咱們自然是見不著皇太子的。待三天之後,皇太子要謁廟告天,到時候,咱們可就能夠見著了。”錢惟玉眨眨眼笑道:“何必擠在人群裡呢,姐姐要看皇太子還不容易,怕不是太子隔三岔五地來謁見姐姐!”劉娥搖搖頭,輕聲道:“唉,你不明白,那是不一樣的!這樣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看著他的。他也知道,我會去看的。更何況,自此之後,我與他見面就更少了。”錢惟玉不解地問:“為什麼?”劉娥看著窗外,神情中有一絲的恍惚:“他做了皇太子,萬人瞻目,以後,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樣自在了。”三日之後,東宮宮門大開,皇太子具鹵簿,謁太廟。自唐天祐以來,亂離擾攘,將及百有餘年,不曾看見過這立皇太子的盛典大禮。因此,皇太子謁廟還宮,眾百姓都給紛紛扶老攜幼,在道旁觀看。當年皇太子上書,開太倉,賑濟百姓;又建立行館,收容落地士子;推薦張詠治蜀,親仁愛民的名聲,早已經深入人心。京城百姓,受恩尤重。多年來,中原久歷戰亂,現在活著的人們耳中,聽得的都是父祖輩如何在動亂年間掙扎救生的事。此時,見皇太子自太廟告天而出,這等的儀仗繁華,已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