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旨既下,天下皆驚。開封府尹,掌管京畿,能夠就近了解民政。當今皇帝繼位前、秦王趙廷美、楚王趙元佐都曾任開封府尹,因此為親王而任開封府尹,便像是約定俗成的皇儲了。在元佐一病、二瘋、三流放之後,朝堂上已經有人猜想著元僖繼承皇儲之位的可能,然而此番旨意來得如此之快,也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驟接旨意,許王元僖的腦海中,有片刻的暈眩,他強力抑住心頭的激動,藉著三跪九叩來調整了自己的心情,當他行禮畢站起來接過聖旨時,已經臉色如常,只是雙目微微含淚,恰如其分地帶著恭謹和感激之情,保持著素日喜不改容怒不更色的涵養。朝堂上,向著許王元僖道賀的滿朝文武,好久都沒有散去,元僖淺笑著一一答禮。走出朝堂之後,許王府諮議趙令圖上前笑問道:“王爺,今日累了,推了百官的賀喜宴,是否早些回府,我相信訊息已經傳回府中,王妃和張良娣必是為您備下家宴,同喜同樂了!”元僖搖了搖頭:“不回府了,去開封府!”趙令圖一怔:“王爺!”元僖收了剛才對著群臣的淺笑,此時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來:“我今日既已經接旨,就該到位。”他走了兩步,只說了一句:“開封府事關京畿至要,卻已經空缺一年多了。”便大步向前走去。趙令圖怔了一怔,忙追了上去。元僖騎馬直到了開封府,開府府判官呂端、推官陳載剛剛接得聖旨,還未回過神來,卻聽門外急報,新任開封府尹許王元僖已經到了門外,不禁大吃一驚,連忙迎出門去。元僖微作寒喧,便單刀直入道:“呂判官,張推官,本府今日接旨,今日到任,今日理事!兩位久在開封府,今後要請兩位多多輔助!”呂端怔了一怔,臉上露出笑容,拱手道:“是,王爺,臣遵命!”“錯了,”元僖嚴肅地道:“在開封府中,只有府尹,沒有王爺!”呂端、張載同時肅然道:“是,府尹大人!”元僖再不客套,吩咐一聲,便在呂端的引導下,巡視開封府內外所有的事務。他帶來的幾名親信,也已經各就各位,埋頭於案卷之中了。這一天,是元僖接任開封府尹的完)[( 大宋女主劉娥(44))]元僖依舊在埋首案卷之中,張良娣只著了小衣,在元僖面前晃來晃去了好久,元僖似根本沒看見,她也徹底放棄對於今夜的努力。只得柔聲俯在元僖的耳邊道:“王爺倦了嗎,要不要妾身拿把熱毛巾擦擦臉?”元僖嗯了一聲,仍未抬頭,只是接過熱毛巾胡亂地擦了擦。張良娣咬咬下唇,再度柔聲道:“王爺累了嗎,要不要柔兒為您揉揉肩膀,揉揉太陽?”元僖點了點頭,張良娣忙輕巧地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為他按摩著兩邊的肩膀,順著一直到背部。然後,解開他頭上的束髮金冠,散下頭髮,輕輕的按摩著他的頭皮,兩邊的太陽穴。元僖只覺得渾身舒暢,滿意地嗯了一聲。張良娣輕聲軟語,在他的耳邊柔柔地道:“王爺,看到您這麼操勞,妾身真是心疼!又沒人趕著您催著您,您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做呢!”元僖忽然用力握緊了張良娣的手,張良娣一痛,驚得險些叫出聲來,燭影搖曳映得元僖的臉有一半在陰影之中,他緊咬著下唇,形成一個凹槽,眼睛卻是看著前方,道:“因為我要證明,我是最好的,我做得最努力;因為我只有這一個機會……”張良娣怔怔地看著他的神情,不敢再說一句話。元僖坐在燭影裡,看著遠方,他等這一個機會,已經二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呵?二十年來,父親的眼中,只看到了長子元佐,何曾看到次子元僖。只有元佐被父親親手抱著上馬,手把手地教寫字,射獵賦詩、出征會使、商議國政,父親的身邊,永遠都是元佐。多少次他祈求上蒼能夠給他一個機會,讓父親能夠看到他。只要有一個機會,他將用盡全力,來證明,父親最出色的兒子,不僅僅是元佐,還有他元僖。他會比元佐更努力、更珍惜每一次機會,做得更好!二十年來,眼看著元佐得到一次又一次的恩寵和機會卻毫不珍惜,他的心中像是永遠有一團火在燒。可是這樣的恩寵和機會卻永遠不肯降落到他的身上。既然上蒼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他只有自己去爭取這一次機會。那一天的重陽節,金明池宴罷,他帶著諸王,有意經過元佐的府第。他引著大家喧鬧的時候,那團火就一直在他的胸中燒灼著,直到他咬著牙,終於鬆開了手中的海東青。那天,他的海東青飛進了元佐的後花園中。生死禍福,在此一舉,然而這一次的賭注,他贏了。他贏得了父親,贏得了皇儲之位,贏得了天下。所以,他不能放鬆,他要抓住這傾盡生死博來的機會,來讓父皇,讓群臣,讓天下看一看,大宋最出色的皇子,不是趙元佐,而是他趙元僖。陳王元僖自就任開封府尹的第一天,就到任就職,勤於政事。雷厲風行地革新除弊,每日裡殫精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