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休慢慢地抬頭,看著劉娥:“我?我來照顧大王兄?”劉娥肯定地看著他:“是的,你能成的,你一定能的。”元休渾身一震:“真的嗎?”劉娥一直地看到他眼中去:“當然是真的,王爺做什麼都行!”元休輕嘆一聲,搖了搖頭:“小娥,你不明白的!”劉娥跪了下去,伏在元休的膝上,輕輕地道:“三郎,我明白的,我怎麼會不明白呢!小時候我逃難時,沒吃沒穿的,可是我從來沒怕過,因為我一直有婆婆在照料著我,有糠吃糠,有野菜吃野菜。我們雖然窮,可是我衣服上的補丁,婆婆永遠給我補得整整齊齊的,冬天時長了凍瘡,婆婆拿自己心口給我偎著幫我暖和。我一點也不覺得苦,一點也不覺得難。可是有一年,婆婆病倒了,我一路磕頭討來了藥,討來了米粥,婆婆說喝了米粥什麼病都能好,可是她的病,卻是好不了。連大夫看了,都一直搖頭,那個時候呵,我覺得天都要塌了,地都要陷了,我只知道抱著婆婆一直哭一直哭,心想著婆婆要是走了,我也哭死了跟過去……”元休聽得驚心動魄,不由地把自己的事一時放開,問道:“後來呢?”劉娥輕輕地說:“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婆婆慢慢地好了,連大夫都奇怪。可是婆婆抱著我一直一直地說:我還不能死呀,我死了我的小娥怎麼辦呀!”她的眼淚,一滴滴地滴在元休的衣襬上,元休怔怔地看著,拿著方才劉娥為他拭淚的手帕,輕輕地抹去她的淚水,抱住了她道:“想不到,天地間竟尚有你我二人,如此同病相憐!”夜靜靜的,天地之間似乎只有相依相偎著的兩個人。當晚,韓王元休沒有在正室王妃的玉錦軒中安歇,而留在了攬月閣中。王妃潘氏和劉夫人在辰時才回到府中,一落轎便先問王爺可安歇了,結果竟不見元休,元休的貼身內侍懷德支支唔唔地,竟說不出來。潘妃大為疑心,細問之下,懷德只得道:“王爺今晚,已經攬月閣安歇了!”劉夫人吃了一驚:“小娥這賤丫頭,竟然如此不知收斂,太放肆了!”潘妃聽了個原委,氣得渾身顫抖,當時就要衝到攬月閣中去。劉夫人攔住了她:“王妃不可,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了,王爺的心情正自不好,您這一發作,豈不是要惹得你們夫妻不合。再則,事情若是鬧大了,叫官家知道了,王爺也得領一頓不是。”潘妃的乳母張氏也勸道:“小姐,王爺開府未久,這府中的丫環,原都是各宮各府送過來的,咱們總不便擅加處置,或者是退還原主也就罷了。潘妃轉頭問劉夫人:“媽媽可知這小娥是哪宮哪府送來的?”劉夫人支唔半會兒,才道:“這丫頭原不是哪宮哪府的,只是外頭的一個野丫頭罷了!”潘妃道:“難道就這樣罷了不成?”劉夫人道:“這事兒,只能暗地裡處置。王爺既然是偷納的,她如今便還是府中的丫環,待我過幾日,尋她個不是,或趕出來,或配個小廝,也就清靜了。”潘妃咬著牙道:“雖然如此,到底我這心裡頭還是不舒坦。”劉夫人這邊要勸著,這邊得為了元休要陪不是,只得陪笑道:“王妃是大富大貴的人,犯不著和這些下賤丫頭一般見識。帝王家三妻四妾的多了,您看陳王府呢,寵得個張良娣,比正室王妃的氣焰還大。王爺畢竟還是愛您的,不過是拿丫環撒撒火兒,又不是正式要了她。過幾天我打發她出去,不就沒事兒了。”潘妃無奈,只得先忍下這口氣來。如此一夜過去。次日,元休便在攬月閣起身梳洗上朝去了。劉娥獨自收拾著,忽然劉夫人的丫環來了,道:“小娥姐姐,劉夫人讓您去一趟。”劉娥怔了一怔,微吸了一口氣,心裡不是不怕的,該來的終於來了。進了西側院劉夫人的房中,劉夫人並不看她,只是低頭在喝茶。劉娥只得站在一邊,不敢開口。足足過了兩刻鐘,劉夫人才抬起頭來,淡淡地道:“昨晚王爺歇在哪兒?”劉娥低頭道:“昨晚夫人不在,可把奴婢嚇壞了。王爺回府時,王妃和夫人都進宮去了,他就到了內書房,然後——他就哭了。嚇得奴婢不敢離開,後來他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劉夫人冷笑道:“既是如何,後來我們回來了,王爺就該回房安歇,是顧著勾引王爺了吧!昨夜若不是我擋著,王妃早就把你給撕了。”劉娥跪下道:“奴婢並不知道什麼叫勾引,奴婢本來就笨,這一嚇就什麼也不知道了。也沒人告訴我,王妃和夫人回來了。”劉夫人冷笑道:“好一張巧嘴,你倒推得一乾二淨的。不要以為我平時不理會,這個家是我當著,一隻蒼蠅飛來我也能知道個來歷。你把在外頭倚門賣笑的風月勾當帶進府來,好好兒的王爺,都是叫你們這些狐媚子給勾壞了。”劉娥吃了一驚,韓王帶她進府時,叫人瞞了她的身世,誰知道劉夫人竟然連這個也知道了,不由地暗暗害怕。然而聽得她說些什麼“倚門賣笑、狐媚子、勾引”不由地犯了倔犟之氣,抬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