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狼子野心,虎視眈眈,現在想坐收漁翁之利,哼,有那麼容易嗎? 我握緊了拳頭看他,他毫不迴避地直視我的眼睛,我想那一刻,他大概沒把我當他的玉兒,只是把我當一個君主般的存在。我是君,他是臣,如此而已。 忽地有些疲倦了,大概是心累了。這一戰,在境內打,傷的是百姓,在境外打,傷的是士兵。在境內打,是賭,在境外打,是穩。我和師傅的想法,在有些地方便難以統一了。 我轉眼看墨惟,“你怎麼看?” “臣,附議沈大人所言。” 呵,早該知道,他們兩個都商量好了。 其實在哪裡打,又關我什麼事呢…… 他沈東籬決定的事,我改變得了嗎?他堅持的道理原則,我又哪裡說得過他。 不能拿百姓的生命做賭注——在這人心裡,我可以是賭注,百姓卻不能是。 “阿澈,你怎麼說?”我轉頭看他。 劉澈盯著地圖看了許久,終於拍板。 “白樊為主將,向閩越國首先發起進攻!” “不宣而戰?”我一怔。 “不。”劉澈嘴角的微笑意味深長,“我怎麼會讓陳國陷於不義之名。理由早已準備好了。” 聽他這麼說,是什麼理由,我也沒有興趣知道了,總歸是需要一條導火線。從古至今,幾場戰爭不是開始於一件芝麻綠豆大的事,有時候是真,有時候是假。 “你既然已有了決定……”我掃過下首兩人,捏緊的拳頭卸了勁道,乏力道,“那讓他們都退下吧。” 劉澈驚異地瞥了我一眼,無意識地重複了一句:“都退下?” 他以為,我會留下師傅單獨談話嗎? 本來是這麼想的,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責問他,好像也沒有必要,若是哭訴,發洩委屈,又覺得自己太過幼稚…… 都是經歷過事的人了,我也不是當年的孩子了,師傅你既想把我推到這個位子上,想必也沒有把我當孩子了。 “都退下吧……” 我抱著膝蓋,手伸進棋盒裡,聽著嘩啦啦的聲音,任著那些冰冰涼涼的觸感貼著掌心手背滑過,權當提神罷了。 “臣有幾句話,想對公主說。” 我手上一頓,沒有回頭看他,沉默了片刻,道:“哦,那你留下吧。” 其他人,劉澈,墨惟,都安安靜靜地走了。 “有什麼話,說吧。”我仍是背對著他,淡淡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雙手臂從背後環過我,握住我冰涼的手。他或許想溫暖我,可惜他的手並不比我的溫暖多少。 那午後的陽光在我們交握的手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顏色,可終究是假的,冰涼的,依舊冰涼。 “玉兒……”他的聲音像嘆息,輕輕落在我耳邊。 “嗯,師傅。”他既不是沈大人了,我便不當那個公主了。 “你是不是恨我?” “不恨。”我低著頭,把玩著他細長細長的手指,“我永遠不會恨你,只是,多少會怨。”我不恨你,不騙你,怨你,我也告訴你。 你也不會騙我,只是很多事情,你總是瞞著我。其實彼此彼此,我又何嘗對你完全坦誠過。只不過有些事我不說,是以為不用說,你也知道。而有些事你不說,卻是覺得不該讓我知道,或者不想讓我知道。 “師傅。”我問他,“你是什麼時候和劉澈聯絡上的。” “方小侯爺發現了你的行蹤後,回報帝都。那時候,陛下一心要來見你,是墨惟攔著他,陛下以實相告,墨惟阻攔不住,便向我通傳了訊息。” “以實相告?‘實’是什麼?” 師傅愕然。“陛下沒有告訴你?” 我搖了搖頭,“我來不及問,他來不及說。” 師傅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說,許久之後,他有了決定。“太醫診斷,陛下心臟衰竭,時日無多。” 雖已有了心理準備,在聽到事實的那一瞬間,我的腦中仍是空白了一片。 “是劉家的遺傳病吧。我娘,皇叔都是,現在輪到阿澈,下一個就是我了。”我的聲音乾啞得可怕,假笑兩聲,也沒能緩過來。師傅將我緊緊擁在懷裡, “不會,你不會有事……” 師傅啊,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自己…… 我拍拍他的手背,乾笑道:“別緊張,我隨便說說,我禍害遺千年,哪裡那麼容易死。哪像劉澈啊……”我的嗓子眼忽地有些幹,“那小子,殺了那麼多人,報應啊……”可突然想起,師傅手上何嘗不是沾滿了鮮血,心上一緊——若他有報應,便報在我身上吧……無論他怎麼對我,我這心裡,總是恨不了他…… “他不行了,所以想讓我接替,你被說服了,便放他進府——想喚醒我的回憶嗎?”他那麼多次想刺激我回憶起過往,可惜都失敗了,我天生有趨利避害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