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疲憊地合上眼,沉默了半晌,李群輕撩開簾子一角,問跟在旁邊的書童道:“菊年回去了嗎?”書童答道:“沈姑娘在宮門口被玉寧公主攔下,說了一會話便一人走回去了。”“走回去?”李群皺眉,“她是走回去的?”書童點頭道:“來時有宮裡的馬車,但是回去便沒有了。”李群神色一凜,冷然低喝道:“胡鬧!你怎麼讓她一人走回去!”書童從未見過他這般憤怒,一時嚇得手抖,“奴、奴才……”李群沒有理會他,心裡估計沈菊年此時應該還未到家,眉心漸攏,對轎伕道:“加快步子!”她的身體還沒復原,上次為他渡了真氣,昨日又受了刺激……李群下意識地摩挲著半環玉鐲,心尖處傳來陣陣奇異的痠麻感覺,微睜開了眼,看著手中玉潤,眼神不自覺柔和了起來。——便是有,又如何?原來,她心裡是有他的。可是,他在她心裡,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他喜歡她臉上微紅,低聲地喚他“審言”,然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有了喜歡的人和事。但是郭雍……李群驀地攥緊了玉鐲,眼底閃過一絲決絕。既然她並非對他無情,那麼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放手了。“大人,沈姑娘就在前面!”書童驚喜地喊了一聲。沈菊年一人慢慢地向前走著,來時坐著馬車,不覺得如何遠,現在一步步走回去,才發現也不怎麼近。李群果然聽到了她那句話,可是她竟然說出口了……初離沈府,或許她心裡有的,只是一個剪影,所以縱然遺憾,她也是選擇了放手。安州事變,她身邊再無一個親人。蕭錦琪對她好,她也是擺脫不了對蕭府恐懼,那樣的環境中,只會讓她更加思念當年小院裡與世無爭的平和。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會想要尋找一個依靠,茫然四顧,除了他,還有誰呢?於是在等待中,心裡那抹剪影逐漸清晰了起來,想要靠近他,和他在一起,但是卻又不敢靠近,一是怕他無心,二是……郭大路,郭雍,他回來了。——俺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了,絕對不會和其他人牽扯不清的!她驀地覺得臉紅,慚愧,彷彿有一把名為道德的尺子狠狠扇上了她的臉頰。為什麼對他動心呢……若不曾對他有情,那她就可以平心靜氣地嫁給郭雍了。若沒有喜歡之人,嫁給誰不一樣呢?婚約,感情……沈菊年嘆了口氣,嘲笑自己的虛偽。若皇帝下旨,讓她嫁與審言,她還會這樣堅定地拒絕嗎?或許……或許不會……心上的那一層冰,在說出那句話之後,寸寸融化,雪融冰消,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緩緩地在心湖上蕩著圈圈漣漪。審言,審言……反覆地在舌尖品味著這兩個字,一絲酸,一絲甜,一絲苦,大概是一種毒。蕭娉婷不能解,她也不能。她卻比蕭娉婷幸運“沈姑娘!”忽然聽到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喚她,沈菊年一怔,停下腳步回頭,忍不住心上一跳。李群的書童,李群的轎子。轎子在她面前停下,簾子被輕輕撩起,李群劃出轎門,目光在沈菊年臉上逡巡,確認她無事,這才鬆了口氣,但隨即又微微沉下臉,低聲道:“上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