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床頭抵著,兩人夜裡也好說說話。安州算是老太太的老家,雖然沈菊年和老太太真正算起來是一表三千里,但下人還是依著吩咐喚她一聲沈小姐。當年二奶奶笑著說她像是哪家小姐,今日倒真應了她的話。遭逢鉅變,沈菊年整個人靜了很多,常常說著話就走神了,神情恍惚,也很少笑了,便是笑,也帶了三分苦澀。只是每次四少爺出現的時候,眼睛便亮了起來,然後又漸漸黯了下去。蕭娉婷和沈菊年,一個身上病著,一個心裡病著,一個日漸好轉,一個毫無起色。原先是沈菊年哄著蕭娉婷,現在反過來,是蕭娉婷常常拉著她出去曬太陽,哄著她吃東西。剛回來那半個多月,沈菊年夜裡常常驚醒,醒來之後便再也睡不著了,靜靜躺著,看著上方,什麼也不敢想。鄭廚子沒少做甜食安慰她,也是遇到鄭廚子,林媽,沈菊年才會露出一點笑臉。這府裡,便是鄭廚子、林媽、娉婷、瑞娘這四人讓她覺得溫暖了。蕭娉婷因身體還不大好,學堂的功課便停了,日日在屋裡看些閒書,看到有趣處便說給沈菊年聽。沈菊年看過的書並不多,有時候也給她逗笑了,姐妹二人相視而笑,那種悲傷便淡去了一些。蕭娉婷對她的心,沈菊年也看到了,有時候也想,她還有一個妹妹,為什麼要讓她也跟著自己難過?漸漸地,過了最悲傷的日子,人又恢復過來了,看著還是原來的沈菊年,只是大病了一場,人清減了,心裡的傷好了一些,但疤在那裡,多少年也不會變,眼因流多淚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飽經憂患而愈益溫暖。經霜更聞幽香,說的大概就是菊年了。冬去春來,眼看著春天又要過去了,沈菊年的心也慢慢地死了。外間有人說,四少爺來了,沈菊年眼皮一跳,多少次了,她還是忍不住期待,期待他給她帶來好訊息。但是每一次都落空了。“四少爺。”沈菊年站起來,對他點了點頭。“七小姐不在。”“我是來找你的。”蕭錦琪在一旁坐下。沈菊年心頭一跳,瞪圓了眼睛看向蕭錦琪。蕭錦琪有些怕了她這樣的眼神,或者說,怕看到她得知訊息後的失望。當時他本是給她一個虛無的希望,讓她吊著一口氣活下去,等她緩過來了,自己也就明白了。但這樣一次復一次地讓她失望,他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如果郭大路還活著,確實應該來蕭府找她,但他沒有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沈菊年心裡也明白,只是卻不肯讓自己死心。“婉茹下個月要嫁到山東去了,我會去送嫁,你要不要也去山東看看,或許換個環境,人也好一些。”沈菊年知道,四少爺是個淡漠的人,對旁人從來不假辭色,那一日,他為什麼會出現,她不明白,但後來,他對自己確實挺好,而他手背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一直提醒著自己,不能忘了他的恩情。可她實在無以為報……沈菊年淡淡笑了笑,“四少爺,謝謝您。菊年已經好多了,其實您當日說那些話,不過是想給菊年一些求生意志,到如今四個多月,菊年自己也想明白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菊年會好好活著的,多謝四少爺掛心了。”蕭錦琪怔了怔,凝視了她許久,幾乎要把她看透了。這一番話,親近而疏遠,原來,她心裡記著他的好,卻從未真正把他放心裡去。兩個人的距離,始終有著這一桌之隔。蕭錦琪眼神一冷,心裡有許多的不痛快,但性子淡漠慣了,也不允許他發洩出來,只是擱在桌上的手一緊,手背上那道疤痕頓時猙獰了起來。氣氛很尷尬,兩個人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