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不太喜歡她這樣同他說話,謹慎小心,斟酌言辭,鄉里田間,河邊樹下,那時候的沈菊年才是真正的她。顧不上男女之防,李群便隨沈菊年進了裡屋,一看到七小姐的臉色,他的眉心便微微皺了起來。兩指搭在脈搏上,李群閉著眼,沉默不語。外間忽然喧鬧了起來,是老太太二爺帶人來了。聽梁伯說,李群冒著風雪前來,似乎是有辦法救七小姐,他們也顧不上其他,趕緊跟了過來。李群洗了洗手,用乾布擦拭過了,轉過身面對緊盯著他的眾人。“七小姐是中了蠱毒,聽說二奶奶的病症與七小姐如出一轍,想必也是蠱毒引起,至於是不是同一種蠱毒,還須另行診斷。”一片抽氣聲。“什麼蠱毒?怎麼沒聽說過?厲害嗎?還有救嗎?”一群人七嘴八舌問著。“找到母蠱便可解。”李群掃了一眼,輕飄飄落下一句話,“控蠱之人應在府上。”顯然的意思是,下蠱毒的,是蕭府上的人。二爺臉色鐵青,老太太顫抖著說不出話來。李群又說:“為防止那人轉移母蠱,我現下便須找出母蠱所在。”“當然!當然!”二爺咬牙道。李群手裡捧著一個碗,裡面小半碗鮮血,正是從蕭娉婷體內放出。李群捧著碗走出院子,身邊跟著沈菊年,身後又跟了一大群人。倒了一點血在地上,緩緩地,那些血在地上散開,流往東北角。李群抬眼望了望,起身向東北角走去。中間又如此做了幾次,那些血似乎在指引著母蠱的方向,眾人跟著李群,幾個轉折之後,到了一方院落。眾人的臉色都變了,卻也有一絲“原來如此”的情理之中。立刻就有丫鬟上前敲門,開門的丫鬟清清秀秀,抬眼看到一群人圍在門口,嚇了一跳,請過安,忙跑回去通報。不等她通報,門便被推開,一群人湧了進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從門後傳來,看到二爺,老太太都在,連李群也在這裡,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和詫異,瞬間又恢復了鎮定,巧笑嫣然。“初蕊,你這房裡恐怕有我們要找的東西。”二爺的聲音又冷又硬。李群不與他們廢話,徑自進了屋,眼睛在屋內一掃,落在梳妝檯上,立刻上前兩步,開啟首飾盒,從中取出一個金屬盒子。初蕊臉色大變,幾乎掩飾不住。“這就是母蠱。”李群淡淡道。“初蕊!你竟敢毒害七小姐和二奶奶!”二爺震驚、憤怒,右手直抖,狠狠甩了初蕊一個耳光,初蕊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一絲殷紅滑下嘴角。初蕊捂著半邊臉,咬著牙,強笑道:“初蕊不明白二爺的意思。”“你在她們體內種下奪魂蠱,利用母蠱折磨她們的神智,七七四十九日方死。”李群將盒子收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若想讓她們死,自有其他蠱蟲,但選擇了最折磨人的方式,顯然你恨她們極深。”中奪魂蠱,神智即為人所操縱,中蠱者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於幻境中受盡地獄苦刑,卻只如昏迷一般。初蕊見李群一語道破奪魂蠱的秘密,心知遇到內行之人,頓時面若死灰,在旁人看來,便是已經認罪。老太太氣得不輕,二爺安撫了兩句,大步上前,抓住了初蕊揚手便要打,初蕊捱了一巴掌,眼神反而清明瞭,仰頭直視二爺,放聲大笑:“你打,你打啊!有種你打死我!”二爺眼底閃過陰狠,“你當我不敢!”要殺了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她沒有背景,憑什麼跟他叫板!初蕊絕望地看著他直笑,淚流滿面,“你們蕭家沒有一個好人,沒有……一個陷害我,一個奪走我的孩子,我要你們也嚐嚐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娉婷不過是個孩子,你也下得了這種毒手!”“孩子?哈!孩子……”初蕊笑得身子直顫,“怎麼會有那樣的孩子……”沈菊年心念一動,上前一步,對李群低聲道:“當務之急,救人要緊。”老太太聽了,連連點頭,“把這個惡毒的瘋女人拉下去,救人要緊,先去看看小七兒娘倆!”初蕊被兩個虎背熊腰的護院拉了下去,二爺正在氣頭上,一眼也不欲多看她。當初那樣嬌滴滴的女子,如今竟心如蛇蠍,怎能讓他不心寒。沈菊年心中紛亂,隨著眾人回去,心裡猜想,初蕊可能是在離府的那段時間遇到了織繡。織繡那樣的人,七小姐的錢可以收買,同樣初蕊只要給她錢,也可以反收買。初蕊從織繡口中得知真相,對二奶奶的奪子之恨,對蕭娉婷的陷害之仇,新仇舊恨之下,一個女人很容易做出偏激的事。初蕊不自量力,與二奶奶相爭,故而蕭娉婷栽贓陷害,離間她和二爺之間的感情。蕭娉婷計謀得逞,初蕊的兒子被二奶奶抱養,恨極蕭府,故而下蠱毒害人。到如今,東窗事發,下場悽慘。世事報應,讓人措手不及……沈菊年心裡嘆息著,初蕊做出這樣的事,絕對不可能再做安安穩穩地在府裡活下去了。但當年蕭娉婷做的事如果被二爺知道,又會如何?妾犯妻與妾犯夫同罪,更何況是蓄意謀殺,這事若上公堂,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