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廿一而言,飢餓的時候通常都沒有機會吃東西,忍一忍到麻木也就無所謂了。所以他強忍著不適,低頭叩拜行禮。“你怎麼跪在這裡?”父親的聲音裡流露出幾分不滿。廿一不敢抬頭,也不敢多問,依著慣例回答道:“下奴知錯。”然而心內竟止不住有一絲絲期盼,希望父親可能是為他擔憂。果然父親將房門關好,彎腰,溫柔的將他攙扶起來,嘆息道:“傻孩子,身體不舒服就該在床上躺著。”廿一頓時忘記了傷痛,心中本來就洋溢的幸福迅速放大,滋潤著四肢百骸,害怕讓父親擔心,他禁不住隱瞞了實情回答道:“家主大人,下奴的傷病已經好了,並無不適。”寧重樓抬眼,看到軟榻上的鋪蓋疊的整齊,房內食水紋絲未動,不由得心內揪痛。這時門外響起了問詢之聲:“家主大人,您要的餐飯是否現在送進來?”“嗯。”寧重樓應了一聲。廿一則迅速恢復跪姿,不敢讓外人見到不妥的場面起了疑。丫鬟拎著五層的食籃款款而入,食籃一一開啟,她動作嫻熟地在書房的茶桌上擺放各色碗碟,俱是精緻菜書,色香味十足誘人。擺放完畢,丫鬟躬身退出。廿一注意到桌上只放了一副碗筷。難道剛才父親並沒有用飯麼?是啊,父親事務繁忙,想必為了節約時間就在書房內吃飯更快捷一些。寧重樓在桌旁坐下,招呼道:“廿一,你過來。”廿一膝行至桌邊,茫然無措。以前在王府,王爺和大公子都嫌他骯髒,頂多讓他舉著笨重桌子或食盒,或者乾脆在他身上鋪了氈墊當成座椅,從不曾讓他碰觸那些精緻餐具。現在看情形,難道是父親希望他能服侍他用餐麼?父親並不嫌他骯髒?廿一的嘴角微微翹起,眉眼中掩不住喜形於色,雖然不懂得該如何佈菜,不曉得父親喜歡吃什麼,不過父親終於給了他機會,讓他可以親近。寧重樓並沒有要求廿一必須起身與他對面而坐,秦瑤曾經提醒他,過分關照反而會讓廿一不安惶恐,尤其吃飯這種時候,還是由他喜好,不可以強求。所以他剛剛並未與妻兒用餐,推說在書房處理重要事務,讓人將精心準備的全素席送過來。並且為了掩人耳目,只要一副碗筷。反正是父子,他不介意與廿一用一套餐具。現在他也只是親自盛了一碗白粥,交到廿一手裡。廿一身材高大,跪在桌邊,不用刻意將手裡的碗舉高。他捧著盛滿粥的碗,看著父親繼續往碗裡添菜,他認真記下那些菜的樣子和味道。這是父親喜歡的口味和菜書吧?父親真有耐心,願意一點點教他。接下來,父親將筷子塞入廿一手中,問道:“你會用筷子吃飯吧?”廿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莫非這滿滿一碗精美可口的飯菜,是父親親自為他盛的?他的手開始顫抖,眼睛也有些模糊,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溫軟的白粥,清淡鮮亮的素菜,是因為顧念他的胃疾麼?廿一繼而又想到剛才,父親在門口突然放輕了步伐,或許也是怕吵醒他?一點一滴細緻入微,都是父親的關愛啊。“廿一,怎麼了?是飯菜不合口味麼?”父親的臉上現出憂慮之色,小心道,“還是以前很少用碗筷……我教你。”廿一以前的確很少用碗筷吃飯,不過大小姐大公子還有李先生都偷偷教過他。他急忙握好筷子,一隻手端住飯碗,將飯菜送入口中。不冷不熱,無比美味,遠遠超出了他過去對食物的所有幻想,而且是父親盛給他親自陪著他吃。一碗飯吃完,父親又盛了一碗。到第三碗的時候,父親因怕他胃疾經不起暴飲暴食,不再繼續,就著他用過的碗,自己盛了粥,夾了有些涼的菜,才開始用餐。廿一暗自懊惱,剛才居然霸著唯一的碗筷吃了那麼久,父親還沒有用飯呢。他趕緊垂頭跪好。不待廿一請罪,寧重樓就慈祥道:“沒事的,看你愛吃這些東西,我也很高興。一會兒我帶你去一個僻靜院子,二小姐不在的這些天,你先住那裡,我不會讓王府的人去打擾。你也可以繼續休養。”廿一如在雲端,飄呀飄,與父親一起吃了午飯,又隨著父親去到一處僻靜的院子。這處院子院牆很高,院內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楓樹。廿一想起在王府先王妃過去住的冬雪園,園內也種了楓樹。一到秋天,綠葉都染成金黃的顏色,煞是好看。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嫩綠的葉在枝杈上舒展新姿,陽光順著葉間縫隙灑在庭院之中,投下夢幻斑駁。這院子可能是久不曾有人居住,除了通向正房的石子鋪成的小路,滿院子裡草兒自由生長,野花爭奇鬥豔。寧重樓在小徑上駐足,指著正房對身後畢恭畢敬跟從的廿一說道:“我若不喊你去書房,你就留在這院子裡休息。我特意吩咐過,旁人不得私自進入。你看看還缺什麼,我馬上讓人送過來。”廿一環顧四周,發現院內就有水井,井邊放著汲水的木桶和存水的瓦罐,野草叢中夾雜著口味還算不錯的野菜,正房的簷子很寬,睡在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