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已然有些渙散的目光陡然間又找到了焦距,他的嘴動了動,想要開口問,可又意識到自己的低賤身份,終於是垂了頭沒有出聲。李先生很滿意廿一的反應,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想求死沒那麼容易。王爺恨你父親已經恨到不屑於一刀殺了他。一旦確定了那人真是你父親,你或許還能有機會親眼見到他,然後再去死。”“下奴……明白了。下奴會堅持活著到那一刻。”“明白就好。”李先生頓了一下,話鋒一轉道,“賤奴,你認為武林盟主之子燕飛鷹的武功與大公子比誰更好一些?”“下奴不知。”廿一不明白李先生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古怪問題。“我前兩天剛派人去試探過,那個被稱為江湖年輕一代天賦最高的燕飛鷹比我想象中差遠了。大公子不出百招就能將他擊敗,而你……你若出全力,五十招之內就能勝過大公子,想贏燕飛鷹用不了十招。我的意思你懂吧?你以為我當年為什麼要自毀名聲花了那麼多心思也要傳你武功?只為給大公子喂招,隨便找個影衛就行。”“下奴不懂。”廿一的聲音微微顫抖。又是“啪!”的一聲脆響,廿一的臉上又被摑了一掌。這一掌的位置與上一掌完全吻合,但是力道更大,廿一的唇角溢位鮮紅,一側臉頰頓時高高腫起。他卻跪得筆直,不敢亂晃,更不敢躲閃還手。雖然李先生經常對廿一打罵,少有溫和顏色,廿一卻覺得李先生其實是一個好人。如果沒有李先生教他上乘武功,他或許早就死於酷刑凌虐;如果沒有李先生編了那種藉口讓他“服侍”,以他這種俊秀長相又是低賤奴隸,或許早就淪為旁人身下玩物。李先生對他的恩德,他這輩子都還不清。他心中敬李先生如師如父,但他也明白他是沒有資格以李先生弟子自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將這份恩情銘記在心。“……我年少時曾經誠心誠意去藏劍山莊拜師,但莊主說我資質非凡但心性不純,死活不肯收我為徒。我爭不過這口氣,為練成高超武藝不擇手段四處偷師,二十二歲時已經是打遍江湖年輕一輩無敵手。那年我本來是想去藏劍山莊耀武揚威,結果人家隨便派了個末流弟子出來迎戰,輕輕鬆鬆就將我打成重傷還說出我武功的全部破綻弱點,給了我不少指點。我依言改進練習又過了三年武功大進,厚著臉皮再去,還是被打了出來。這次人家說藏劍山莊要退隱江湖不問世事,不再收弟子,讓我斷了再來的念頭。我以為是人家不耐煩故意騙我,誰料等我養好傷再次找上門去,藏劍山莊已是人去樓空,真就銷聲匿跡。”李先生幽幽講起往事,他這段辛酸血淚甚至都沒有對大公子提過,但此刻他對廿一毫不隱瞞,“我對武學的痴迷一發不可收拾,沒了藏劍山莊,我就不斷向江湖成名的高手挑戰,透過切磋增進自己的武功。你現在可能不懂,沒有對手的時候那種痛苦的滋味。而你的根骨資質是我平生僅見百年難得的習武良材。由我教導,你不出二十歲就能勝過那些所謂的成名高手,便可以與我一戰,你若能勝我,我就告訴你身世。這是我的心願,你難道想見我白白辛苦竹籃打水一場空麼?以你現在的武功想要離開王府逃過追捕輕而易舉,你為什麼要留下來繼續忍受非人折磨?既然你選擇活著替父贖罪,那你為何不順便滿足一下我的心願呢?”“下奴受教了。”廿一匍匐叩首,之前的迷茫與絕望漸漸被壓下,情緒恢復鎮定,如往常一樣畢恭畢敬請示道,“那麼李先生,今晚需要下奴做些什麼?”以前每次來,李先生若不是親自指點廿一武功,就會讓他換穿影衛衣物遮掩容貌,與其餘影衛死士切磋過招,增加實戰經驗。廿一本身天資卓越,又能忍常人不能忍,心性堅韌勤奮刻苦,武功進境極為迅速。習武未滿三年之時就已經遠遠超過了大公子的水平。所以隨後多年每逢與大公子切磋,廿一都會故意隱藏實力,讓大公子能贏得漂亮。但是大公子也不傻,漸漸發現廿一併未出全力迎戰,終於在昨天下午一次切磋中得以證實。一向痴迷武學,自認為武功小有所成的大公子情緒極為低落。任誰也受不了像廿一這樣整日捱打受罰吃不飽穿不暖的低賤奴隸,僅憑抽空習練武功,竟遠勝過旁人專心致志習武多年的成績,唯一的理由就是兩人資質上天生的差距。雖然廿一當即就請求李先生廢去他的武功,李先生卻編了一堆藉口百般推辭。“那邊有一些食水給你,今晚沒有別的事,你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李先生以一貫的淡漠語氣說道,“明日一早,王爺和大公子就會帶你去城外拜祭先王妃,來回路上有你受的,明晚還有一頓酷刑等著你。就算你內力不弱,每次受刑後都至少要昏迷兩三天。大公子正在氣頭上,怕是沒人會給你送飯送水。你這頓吃飽一點,下頓還不知道要等什麼時候呢。你若因刑虐傷病而死,我不就虧大了?”李先生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