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晴恍惚了一下,以為自己是傷痛中出現了錯覺,努力抬起頭,仰望著大少爺的臉孔,希望自己是聽錯了。軒轅逸嘆了一口氣,不忍對上容晴的眼眸,稍稍側身繼續說道:“皇帝陛下參觀畫展的時候選了三幅作品,並且邀請作品的作者入宮共進晚餐。其中一幅畫就是你畫的,那天你在王府昏迷不醒,就算你醒著也不適合覲見陛下。所以我找藉口推辭了,我想陛下或許很不高興。之後陛下派人暗中查訪,終於知曉了你的身份,也知道了我的這個遊戲。他表示很震驚,已經宣召我入宮解釋。”容晴的眸子漸漸暗淡,變成一團模糊的失望的夾雜著驚恐的漆黑憂傷。他垂下頭,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一樣趴在地上,沒了生氣。大少爺的遊戲,就這樣突然的毫無預兆的結束了吧?容晴不知道為什麼胸口痛的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滯了。他甚至沒有機會與徐徐告別告罪。如果最初他沒有貪圖入選的獎金,或許一切還能再繼續一段時間。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麼?他不配擁有的東西就不該奢求,一旦奢求了註定會失去更多。從今以後他會回到正常的一個奴隸該有的生活,在他體會過外邊世界的美好之後,再次沉入傷痛無望的深淵。離開王府之前,他還有對母親溫柔的幻想;而現在,母親對他依然冷淡,拒絕接受他的禮物,不願他在她面前多留一刻。他和徐徐也許再無可能相見。每當想到這些,他就痛的恨不得去死。即使他還剩下與徐徐共處的美妙記憶,可與現實相比,那些就都變成了飲鴆止渴的毒藥。不甘心,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這樣結束了。“我會好好照顧徐徐,讓她平安生下孩子。”軒轅逸鄭重許諾,“現在已經有緋聞謠傳那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會否認什麼。徐徐很堅強,你不用擔心她。我也會盡快安排人到她身邊侍候,免得她獨自一人懷孕,生活諸多不便。”容晴閉著眼睛,大少爺的聲音有些飄忽,他努力分辨著關於徐徐的一切,聽到她會被好好照顧之後,他的心痛勉強緩解了一點點。他不該牽掛什麼,那不是屬於他的,從來就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他的。他只是別人的一件廉價的玩物。他甚至開始期待著,徐徐懷的真的就是大少爺的孩子,徐徐對他也不過就是一時興起的寵愛。他在她身邊的時候,能夠為她帶來快樂的時候,她對他和顏悅色。他離開了,她很快就會忘了他,另尋新歡。那樣,在某一天,他死在陰暗角落或者刑房裡的時候,她也不會在意不會為他傷心。或許,不告別是很正確的。“明天下午,你會被送入皇宮,等待皇帝陛下的召見。”軒轅逸宣告,“陛下會如何處置你,誰也說不好。去之前,你還有什麼話說,有什麼人想見麼?我可以派人接徐徐過來,也能讓娜娜來照顧你。”“下奴沒有話說,也不需要麻煩與什麼人相見了。”容晴緩緩的說了一句。一個奴隸冒充自由人進入學校就讀,留宿平民家中,就算是主人知情主人安排,那也是說有罪就有罪,罪不可恕的。何況像現在這樣,連皇帝陛下都感覺到震怒的時候,容晴想自己入宮被所謂“召見”一定是有去無回了。作為一個將死的奴隸,他沒有理由再去給別人添麻煩。“你真的如此絕望麼?對徐徐也沒有半分留戀麼?”軒轅逸勸道,“或許會有什麼轉機,皇帝陛下比我父王開明多了。”就是因為對徐徐有太多留戀,太多牽掛,怕她會擔憂,所以才不敢相見訣別。容晴苦澀地央求道:“大少爺,如果下奴死了,可否不要告訴徐小姐,也不要告訴下奴的母親。隨便編個說辭,讓她們不用擔心就好。”“嗯。”軒轅逸艱難地吐出這個字,頓了片刻才又說道,“昨天,娜娜來照顧過你,不是我安排的,她自己偷偷來的。”容晴想,大少爺真的很會安慰人。即使明知道是假的,他聽過之後依然會覺得些許溫暖。大少爺離開之後的一整天,容晴都是安靜的一個人呆在地下室。這一次脖子的鎖鏈雖然已經被解開了,他卻不想動。這也許是他生命中最後的“悠閒”時光。偶爾他會幻想一下,母親真的會像大少爺說的那樣,偷偷來看看他,他為此努力掙扎爬起來換成了靠在牆邊的姿勢,只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傷的並不嚴重。結果母親一直沒有出現。容晴漸漸又變回了蜷縮成一團在冰冷地板上半死不活的樣子。痛的冷的睡不著,他就閉著眼睛回憶徐徐的音容笑貌,不由自主幻想自己正躺在徐徐家的客房裡或者是徐徐的溫暖睡床之上。一天也很快就過去了。容晴被洗刷乾淨,打扮一新,大少爺還特意賞賜了一套侍從的衣裝給他,讓他能夠體面的進宮免得失禮。他心想倘若死的時候,這套衣服還能在身上,那該多好。不過一般奴隸死後都是赤/裸身體用草蓆子捲了送入焚化爐燒成灰,再拋灑去需要的地方作為塵土繼續被踐踏。容晴是王府的管家開車,親自送到皇宮的一處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