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覺道,“什麼?”遲慕瑀低下頭,“父親命我來領三十藤杖。”沈默回頭看了一眼秋瑀宸,秋瑀宸沉下氣息,“藤杖呢?”遲慕瑀習慣性地撕咬下唇上的一片死皮,“父親說——叫二叔用從前自己那一根。”短短几個字,遲慕瑀說得竟像是後面有狼攆著一樣。沈默看秋瑀宸臉色不對,只揮了揮手,“慕瑀是跑過來的吧,藤杖——藤杖你二叔收起來了。你先去房裡歇一會,回頭,我叫雲飛來叫你。”遲慕瑀躬身道,“慕瑀不敢,慕瑀是來領罰的,我去懲戒室。”沈默看遲慕瑀走進最左邊的屋子,輕輕握住了秋瑀宸的手,“用熳汐哥當年教訓你的藤杖,遲大哥哪裡是叫你罰他——”秋瑀宸接道,“分明是叫我自己掌自己的嘴。”沈默有些猶豫,“那該怎麼辦?”秋瑀宸苦笑搖頭,“遲大哥知道,慕瑀不挨這頓藤杖,心不安,可是,也不肯輕易放過我。”沈默沒說話,秋瑀宸接道,“他表面上說叫我罰慕瑀的莽撞,可是,慕瑀究竟是為什麼莽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沈默半晌沒說話,終於道,“遲大哥也會算計人了。”秋瑀宸道,“遲大哥本就算無遺策,從前,他只是不願意罷了。”他不等沈默說話,直接道,“你和雲飛呆在家裡,我親自去一趟墓鑭。”沈默似是想堅持和他同去,卻終於強笑道,“去吧,墓鑭又不是龍潭虎穴,遲大哥也不會真把你怎麼樣的。”秋瑀宸不再說話,回自己書房,將已經封存了近二十年的藤杖自暗格中取出,雖然已有廿年未用過,可秋瑀宸每年都會精心保養,甚至自己親手用淡鹽水擦拭,以保持其韌性,如今雖然顏色黯淡了些,可依然是極為伏手的。儘管很久沒有再嘗試過這根藤杖的威力了,可秋瑀宸即使是將它從暗格中拿出來,依然懷著敬畏之心。小心翼翼地將藤杖裝進放長簫的袋子裡,沈默親自送秋瑀宸和遲慕瑀出去。遲慕瑀依著禮數開車,秋瑀宸坐在後座,一路上也沒什麼話,只是到了地下車庫的時候,秋瑀宸吩咐道,“不用停進去了,一起跑過去吧。”遲慕瑀知道二叔出門的時候已經換了輕便的運動裝,可看他重新蹲身來繫鞋帶,終於忍不住問了句,“二叔的傷沒事了嗎?”秋瑀宸沒抬頭,遲慕瑀心中有些失望,正將高高的荊棘叢替二叔撥向一邊讓他先過去,卻突然聽到,“沒事了。”遲念在自己房間後面的鞦韆架上側坐著,兩隻腳都纏在一邊的繩索上,後背卻靠在另一邊,晃晃悠悠地蕩著,看見遲慕瑀和秋瑀宸一起回來,不覺暗自輕笑。雙腳纏著鞦韆一蕩,伸手就抓住了一旁的葡萄藤,再不知怎麼一滑,就站在了一旁的大樹樹杈中間,人直接從自己小木屋的窗戶裡翻進去了。遲唸的房間四處環著的都是葡萄藤,離視窗最近的地方是一棵非常大的梨樹,豐收的季節,他總是可以一伸手就摘一個梨吃,梨子吃煩了,就摘一串葡萄,如今梨花早已開盡,梨子卻還沒有結成,可是整棵梨樹也是鬱鬱蔥蔥,遲念每當回來,心情總會好些。如今他就正翹著腳躺在床上,將酒杯含在口裡,喝著自釀的米酒,等著敲門的聲音。“遲大哥。”敲門的居然是秋瑀宸,遲念微微搖了搖頭,有些可惜地嚥了酒,“進來吧。”遲慕瑀跟著秋瑀宸走進來,遲念將酒壺放在一邊,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我讓他去領罰,你倒親自來了。”秋瑀宸有些尷尬,低頭道,“瑀宸,特來負荊請罪。”遲念笑了,“荊呢?”秋瑀宸待要說什麼,遲唸的臉色卻突然冷了下來,“我不論你是做什麼來的,既然捨不得讓給他帶著一身傷重新跑回來——三十下藤條,你打完就可以走。慕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