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禪看弟弟臉紅的不再那麼厲害了,知他如今心境已經平復下來。他是太過理智的人,教訓弟弟,不止要求自己保持絕對的心態平和,甚至連慕斯也不能心有雜念。“想清楚了?”淡淡的一句話,就這麼猝不及防卻又順理成章的拋過來。他談玄說佛,本就不是來和弟弟打機鋒的。慕斯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嗯?”慕禪等著他的話。“我——”慕斯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說出話來。“你慢慢想,不用著急,我等著你。”慕禪說完,就重新站在窗前,太陽已經沉了下來,卻未到黃昏,這個時候的天地彷彿格外安靜。慕斯將包著砝碼的手帕從口袋裡拿出來,重新含進口中去。即使慕禪背對著他,並且隔著一整間房的距離,他還是覺得有極強的壓迫感。默了一會,就停下了手。慕禪等了片刻,確認他是真的沒有在寫了,才輕聲道,“怎麼?”慕斯不能說話,就輕輕用手指敲了敲箱子。慕禪走到他身後,這一次卻沒有讓他將砝碼從口中拿出來,慕斯用手指在桌上寫字給哥哥看,“對不起,我想不明白。”他寫了這一句,竟覺得太過難堪,再也寫不下去了。慕禪卻是道,“我看得出,你不用劃這麼重。”慕斯只覺得心一下子緊了,卻又拿手寫道,“請您責罰。”他寫完這四個字,似是有些不敢看慕禪,但卻刻意挺了挺胸,跪得更直了。慕禪輕輕點頭,“不錯。從昨晚到現在,你想的時間,已夠長了。”慕斯這一次沒有再寫什麼。慕禪徐徐吐了口氣,“既然如此,去洗澡吧。”這一次,慕斯很規矩,在箱面上用手指寫了個“是。”慕禪看到他肩膀抖動了一下,他知道,他的家法,他還是怕的。只是,寧願挨家法也不願意道歉,這個弟弟,還是和小時候一個樣,一點也沒有長大。從浴室走出來的慕斯深深吸了口氣,他知道,哥哥現在一定已經洗過了澡站在窗邊等他。儘管他半小時前還那麼不自量力的要求了懲罰,可如今,卻覺得連邁開步子都艱難。慕禪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過來,“不必過來了。”於是,慕斯擺正了腳,恭恭敬敬地等著慕禪走過來。慕家的懲戒室,格局很大。浴室和盥洗室是分開的,盥洗室連著外間,浴室卻在裡間。從裡間是看不到站在視窗的慕禪的,但是慕斯知道,哥哥很快會進來。執行家法的時候,慕禪從來沒有讓他等過。他所希望的反省一定是最理智平和的狀態,而不是帶著忐忑。他認為,忐忑會讓人迷惑,而對於即將到來的懲罰的擔心會削弱反省的力量。果然,慕斯沒有等太久,慕禪走過來,先命令慕斯將口中砝碼吐出來泡進消毒瓶裡,這才輕輕點頭,示意他跟上自己。金屬質地太硬,他不希望教訓的時候對慕斯有傷害。慕斯略略落後半步跟上慕禪,十平米的內間並不大,兩個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沒有幾步就走到了盡頭。慕禪的手握上門把,他聽到了慕斯調整呼吸的聲音。真正要動家法時,不是在最外間有窗子的地方,不是在裡間有床的地方,而是,真正的,內間。這一扇門,平常,是不開啟的。開啟的時候,無論慕禪或者慕斯,都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絕對潔淨。慕禪終於推開了門。長兄為父,尤其慕斯自幼失孤失怙,在哥哥的家法下長大,搬進這個宅子來也已經七年,可無論哪一次,走進這個房間,全身的面板都會變緊發麻。他知道,那些練習生都在背後議論著慕老師的手段,可是,比起哥哥的教訓來,他的那些懲處刁難,又算是什麼。慕斯知道,自己太過沒有出息,哥哥已經進去了。他邁開腳,也輕輕關上了門。房間永遠是老樣子,周正又肅穆,讓人禁不住地心凜。裡面所有的傢俱都是梨木所制,而且,保持梨木本來的顏色。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慄。曰:‘使民戰慄。’”唯一例外的,是藤杖。九、責罰…唯一例外的,是藤杖。兩尺三分長的紫藤,同慕斯小指一般粗細。他已經不記得究竟是什麼時候,哥哥開始用“家法”來約束他。只是,隨著漸漸長大,他的藤杖,換了許多根。每一根訂製的時候,都是從小指建安骨嗎。如今,他自然沒有任何心思去想這些,最直接的反應是,這個東西,他不喜歡。要趴著挨家法,也就是說,哥哥打得不會輕了。可是,如果可以選的話,他寧願選那張特別改良過的鐵梨螭紋卷書案。至少,趴的時候能伏帖些,也會比較輕鬆。慕禪絲毫沒有在意他的糾結,只是定定望著他。不帶任何暗示意味的眼神,就只是看著。慕斯站了起來。不知該怎麼說,無論多少年,哪怕從小在他藤杖下長了這麼大,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還是難以就範的羞澀。他是已經有了自己事業和榮耀的二十一歲男人,可是,卻不得不在哥哥的家法下脫下自己的褲子。但是,不這麼做,又能怎麼樣。他已經不是叛逆期的十四歲了。關於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