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個屁!你沒看慕老師下午都沒來上班,人家根本沒理他。更何況,慕老師本來就和徒總監不對盤,慕老師看上他,徒總監更要換了。”王悉臣望著陸由的眼神有些擔心,陸由只是笑笑。徒千墨的氣場還是很強大,他走進更衣室的時候,有一種無法逃避的肅殺氣息,陸由沒有抬頭,只是正在套襪子的手頓了下。練習生們大概沒想到徒總監居然會紆尊降貴到這種程度,一個個都嚇得話也不會說。“陸由,你的——鞋。”看到徒千墨,王悉臣舌頭也有些打結了。徒千墨冷冷哼了一聲,體力不支被欺負到暈倒,我看他不錯嘛,連提鞋的都有了。“總監好。”“徒總監好。”“徒總監好。”……一個一個地打過招呼,徒千墨卻沒有往陸由這邊來,陸由看著徒千墨難得的拍著小練習生的肩對別人噓寒問暖,恍惚間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陸由套好了襪子,再度低下頭,白色的舞鞋很輕很軟,是他從前久穿的。他撈了鞋上來正要套,眼前卻閃過半點銀色。舞鞋裡,赫然,是一顆圖釘。陸由對王悉臣使眼色,“你從哪拿的?”王悉臣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隨便努努嘴。陸由明白了,他剛才將自己的鞋子放在了那邊架子上。陸由看著鞋裡那顆圖釘,他有時候,真的覺得,太可笑,我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還要怎麼樣呢。陸由伸手想要將那顆圖釘捻出來,卻突然轉了意。一下子就將鞋套在了腳上。正在這時,徒千墨突然大步過來,陸由正要將腳放在地上,徒千墨卻狠狠一按他肩膀,陸由的腳,踩實了。“呃!”圖釘很軟,並沒有真的釘到陸由腳底去,可是,他被徒千墨按得一個踉蹌,哪怕細針被按下去,可圖釘帽還是狠狠鉻到了他的腳,陸由疼得身子一顫。徒千墨看著他,目光冰冷,“到了今天,你還在和我耍心眼,陸由,我真的懷疑,你,無藥可救。”徒千墨說完這句話就立刻轉身。陸由感覺到,圖釘已經將自己腳底劃出了血絲,只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是,的確,到了今天,我還在和你耍心眼,可是,如果,我早都知道,無論我怎樣你都不會心疼,我又何必還這樣做。陸由靠在了牆上,順手拔掉自己舞鞋,徒千墨卻突然回過頭,“你不是就喜歡在針尖上跳舞扮小美人魚嗎,我給你這個機會,《堂吉訶德》,我要你一次,跳個夠!”陸由死死咬住了嘴唇,他盯著徒千墨,徒千墨也盯著他,四周的練習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隔了不知道多久,陸由狠狠點了點頭,他用了很複雜但是絕對優美的類似於拖擦步的動作滑到徒千墨面前,當著他的面,褪掉了自己鞋子,將那粒已經被他踩彎了的圖釘拿出來,伸手就摔到不知道什麼地方,而後,他用最驕傲的姿勢換好舞鞋,“徒總監想看單人芭蕾,陸由,一定不會髒了您的眼睛。”老師和弟子的拉鋸,在一間沒有任何人的小禮堂裡。陸由一人在臺上,徒千墨同樣一人在臺下,門外,是想看熱鬧又不敢貼上來的人群。古典芭蕾完全是以舞段支撐劇情的,是以,對舞蹈演員的素質要求非常高。更何況,如今陸由要跳的又是《堂吉訶德》這樣的芭蕾名段,他幾乎是一整晚都沒睡過,如今,面對徒千墨,上演這樣的高難度舞蹈,根本,就是折磨。徒千墨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倔強的孩子將每一個動作都跳成示範帶,他的腿,他的腰,他幾乎完美的腳背,徒千墨知道,自己太殘忍了。哪怕隔了一段距離,他也能看到,陸由身前,亮晶晶的,汗水,已積了一灘。他的表情很堅毅,他的舞姿很優雅,可是,他整個人的氣息,卻很決絕。堂吉訶德,不就是個讓人喟嘆的歷史的執著的飛蛾撲火的一廂情願的偏執狂嗎?徒千墨看著他的腳,他還記得,曾經《舞者》v時,陸由露出腳趾的那雙拖鞋,當時,這雙腳,是如何的讓他心動過。男芭蕾演員的舞蹈不必穿足尖鞋,可是,就更考驗他雙足的力量。陸由全身上下屬於物理的體能早已被消耗殆盡,更多的,他是堵著一口氣。可是,這口氣對已經連續跳了一個小時的他而言,卻是太殘酷了。自尊和驕傲,就像是不合時宜的華美嫁衣,總會讓人用漫長的一生去付出代價。徒千墨低下頭,沒來由得去擔憂他的腳,他知道,自己剛才那一下太狠,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看到陸由明知鞋裡有圖釘還要踩下去,他一下子就爆炸了。他按下陸由的那一刻,連自己都覺得,那顆圖釘,像是紮在了他心上。可是,陸由,為什麼要這麼倔強,為什麼,哪怕連最簡單的ballotte都吃力成那樣,卻還要撐下去,他的腳有沒有破,這麼逼下去會不會弄到骨折,他難道,真的是想廢了自己嗎?這個答案,甚至,陸由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從站在這裡的那一刻,他從換上自己芭蕾舞鞋的那一刻,他居然,就這樣跳了。卡狄的練習生,很多沒有見過陸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