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樣長大的從小,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題記顧勤笑了,原來他也知道自己招人恨啊。再往下看時,卻是典型的考場作文開頭,修飾繁複,辭藻漂亮,每一個字都向閱卷老師叫囂著我文字功底深厚,讀過很多書。他說童年是希臘人造的禮物,說六一兒童節是特洛伊的木馬,說恣意地放縱回憶是阿喀琉斯之踵,每一個比喻都好像有道理,每一個比喻又都很牽強。的意象選擇,不知所云。顧勤拿起筆,在試卷上畫了個52分,這才繼續讀他的結尾,結尾他卻寫,“這個世界上最可憐,莫過畏懼成長,最可悲,不過定義長大。”顧勤狠狠劃掉了那個52分,刷刷地塗上了新的分數。又一次從頭到尾將他作文讀了一遍,這才將他的稿紙夾進了活頁冊裡。整整一早上,顧勤都沒有叫王鉞息來找他。整整一早上,王鉞息也沒有來找他。下了早晨教育心理學十二月,課文早已講完了,初三的後半程,是無休無止地試卷,“下一個。”下一個正好是王鉞息,“第二個b。”“解釋。”“本色當行意思是做本行的事,成績十分顯著。b選項中,他‘面對窮兇極惡的歹徒’時‘面不改色鎮定自若’的表現並不屬於本行的事,所以不能用這個詞。”王鉞息答得很利落,這種開火車似的對答案方式就是這樣,答完了自己坐下,不耽誤後面的人。別人一直是這樣做的,可到他卻卡了殼。顧勤道,“先別坐,本色當行,哪一課學的?”教室裡突然靜下來。顧勤是氣場型,奧班的孩子本就自覺,又到了初三,基本不見不守紀律的,可那種安靜和現在的沉寂卻完全不一樣。初三的孩子正是心思多的時候,附中的孩子心思更多,換了新班主任,大家都在摸顧勤的脾氣呢。附中的奧班,可說是全市的人尖子彙集的地方,這種問題,誰都知道是挑刺。教室很靜,靜水流深。王鉞息依然是寵辱不驚的優等生做派,不疾不徐,“初一學的,《觀舞記》,作者是冰心。她用這個詞盛讚印度舞蹈家卡拉瑪姐妹的表演。”附中奧班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奧班裡全是學霸,王鉞息是學神。顧勤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要是連這點兒記性都沒有,也不配在附中這樣的學校稱前無古人了。只是這個問題卻並不是挑刺,顧勤負手掃視全班,“老規矩,做錯的起立。”全班42個人,只有3個。顧勤隨手示意他們坐下,眼睛裡根本沒有責備,那三個人都垂下了頭,顧勤像那捲軸似的握著荼毒了無數少年的《五三》,“這題我要重點講一下,你們看a選項,考的是什麼?”大家一起答,“迥乎不同。”顧勤接著問,“誰知道,出在哪兒?”沒人說話。三年的課文,那誰能記得啊,更何況,在奧班的人眼裡,所謂文下注釋的生詞也只是他們原本的積累而已,既然不當成生詞學,也不會刻意去記。顧勤點,“王鉞息。”王鉞息繼續起立,“也是初一下冊,臧克家的《聞一多先生的說和做》。”顧勤接著問,“c呢?”王鉞息答,“渾身解數。還是《觀舞記》。”他說到這裡也不等顧勤繼續問,“d是忍俊不禁。宗璞的《紫藤蘿瀑布》,初一上冊的。”顧勤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讚賞,“不錯。坐。”他順手將手中的《五三》往講桌上一放,俯視全班同學,那些不可一世的優等生們各個都低著頭,顧勤口氣淡得很,“看見差距了吧。再往下數,17個,誰能看出點門道?”一個女生舉了手,是顧勤的課代表沈雅靜,“幾乎所有的詞語都出自語文課本,而且,基本都是初一的。”顧勤示意他坐,掃視全班,“明白了?這就叫趨勢。命題組那些老頭天天喊著抓基礎,已經義務教育了,什麼叫基礎,基礎就在你的課本上。我經常說,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站得比出題的人還高,看到他的心裡去,你才能贏。”下了課,王鉞息突然覺得,學霸們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恰巧下課的時候數學老師帶著測驗卷進班,老師們永遠是這樣,從來不會覺得學生考得好,周萍大老遠地就跟顧勤抱怨,“滿分的才一個。”顧勤刻意沒避人,好像是閒聊,其實大家的耳朵都豎著呢,他門兒清,“又是王鉞息吧。”周萍四十多歲,嘴快著呢,“就他穩定。”顧勤居然附和,“我也覺得,就他最放心。”四周的目光一齊射過來,縱使一向木秀於林,王鉞息也忍不住打洞鑽出去。週五下午是班會,顧勤又誇他了。因為輪到他值日,順手調整了粉筆夾和筆筒的位置。顧勤說,“這個筆筒擋在這,正好是個視覺盲點,看著是整齊了,老師拿著卻不太方便。我們經常夸人聰明,聰明,就是耳聰目明,聰說的是傾聽的能力,明,指的是觀察力。語言的形成有味道著呢,細品去吧。”如此這番,王鉞息倒是實在受不了了。身為學霸中的學神,他已經夠招人恨的了,架不住顧勤更把他放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