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叫滕洋,“過來坐下吧,咱們慢慢說。”滕洋低垂著頭。馮婉芝又叫了她一遍。滕洋走過來了,貼著床邊坐下。滕媽媽開口,“洋洋,媽媽沒有別的意思。跟我說,那個人是誰?”那個人謝過了司機楊叔,謝絕了他要幫自己把那一大幅畫搬到門口的好意。扶著畫看楊叔開車回去,王鉞息一回頭,卻正看到了拎著豆漿油條的滕洋爸爸。避無可避。王鉞息單手扶穩油畫,跟滕崇塬很有禮貌地向他點了點頭。滕崇塬老遠就看到了王鉞息從車上挪下來的扁平的巨大木箱子,滕爸爸雖然不是王致那樣的公子哥,但明顯也是琴棋書畫略通一二的雅人,只看形狀就猜得到大約是一幅帶框的畫。滕崇塬大步走過來,沒等王鉞息打招呼,請剪藍色線(4)滕爸爸走進家門的時候,滕媽媽和滕小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高興地從門裡迎出來,接他手裡的早餐。滕崇塬把油條放進碟子裡,分好豆漿,才走到滕洋臥室去叫妻子和女兒。“過來吃飯。”因為昨天收拾得太晚,滕崇塬特地八點半才叫了妻子和女兒起床,今天的早餐時間已經比平常晚了許多。走到門口,卻看到滕洋坐在床邊,低著頭無聲地哭泣。馮婉芝的聲音很疲憊也很無奈,“哭什麼,你倒是說啊。到底是誰?”滕崇塬一看這場景就知道妻子究竟沉不住氣了,他走進來,低著頭的滕洋看到父親咖啡色的厚底棉拖鞋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差不多還有一個人的距離,才聽到屬於爸爸的穩定沉著的聲音,“好了。有什麼事先吃了早飯再說。”滕洋不動。馮婉芝也不動。滕爸爸的下一句話,平地起驚雷,“剛才王鉞息來了。”滕媽媽和滕洋立刻都抬起了頭。滕洋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馮婉芝先開得口,“你沒叫他進來?他昨天是說過有一幅畫要送給洋洋的。怎麼這麼早?”滕崇塬的語氣很淡定,“我沒有收。”馮婉芝介面道,“也是。太費功夫了,我們怎麼好意思。”滕崇塬的目光落在滕洋身上,“洋洋,去洗下臉,起來和媽媽吃早飯吧。”滕洋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被貫通了,她從來不認為能在父親面前隱瞞什麼,可是,就這樣被戳破,她卻真的無措起來。滕洋站起身,除了束手就擒,別無選擇。滕洋起身去洗手間洗臉,越洗,臉上的淚水越多。她看著洗手間裡那面巨大的鏡子,裡面映出一個可醜的人,眼睛是泡的,鼻子是紅的,嘴巴是癟的。醜到她覺得被王鉞息看到,他一定再也不會想畫自己了。想到這一點,眼淚又無聲地墜下來。滕洋離開房間後,馮婉芝終於後知後覺,她幾乎是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丈夫,“是王鉞息?怎麼可能!”滕崇塬在妻子身側坐下,“就是他。”他說著,順手環住了妻子的腰,“洋洋的事也不急在一時,先吃東西吧。”“哪裡吃得下!”滕媽媽是真的不明白了,王鉞息啊。確定了罪魁禍首是王鉞息,她再想王鉞息那天說的話,終於明白了他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滕媽媽一下就生氣了,“他是什麼意思啊。他還想說,想說什麼,難道還指望我們同意他和洋洋在一起不成!”滕崇塬放輕了聲音,“好了。先吃飯吧。天大的事,也吃完了再說。”馮婉芝站了起來,嘴裡猶自埋怨,“真是的。這孩子我覺得挺好的啊,怎麼能犯這種糊塗。已經初三了啊。他學習好他不怕,咱們洋洋可不一樣。”說著又看丈夫,似乎想從他那裡得到一點認同似的,“這個王鉞息也太過分了,他自己倒還是第一名呢,咱們洋洋呢?”滕崇塬本來也有些生氣王鉞息的不知輕重,但聽妻子這麼一說,倒是被她說樂了,“這可怪不得人家王鉞息。看到咱們洋洋的筆記本了吧,做了那麼些題,都是他給講的。半個假期了,每週堅持著,真的不容易。如果不是他,咱們這個笨女兒成績可能掉得更厲害。”馮婉芝猶自忿忿,“如果不是他,咱們洋洋的成績根本不會掉。”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早餐。滕洋只吃了半根油條就吃不下去了,悶著頭看著碗,眼淚吧嗒吧嗒地又掉進豆漿裡。滕崇塬看她實在可憐,自己喝完了一碗就道,“不想吃就放下吧。爸爸媽媽都沒有怪你。”他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滕洋的那些內疚、慚愧和不安一下子就突破了臨界點,排山倒海地撲出來了。無聲之泣立刻變成了嚎啕大哭,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馮婉芝幾次想勸,都忍住了。滕洋哭了大概五分鐘,說了第一句話,“我吃不下了。”“那就收了吧。”滕爸爸道。於是,滕洋站起身,把碟子和碗都收到了廚房去,接了水把碗碟泡起來。滕洋走出來,坐在沙發上。滕崇塬,坐在她旁邊。可能是滕爸爸交代過了,滕媽媽到房間去了。“洋洋。”滕爸爸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洋洋長大了。”滕洋不說話。滕崇塬看著女兒,“你不用低著頭,喜歡別人,和被別人喜歡,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