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併成目露讚賞之色,看來,這麼多日子把玄孫帶在身邊教導,又放手讓他去接觸朝臣真是沒有錯。於中玉自來在朝野打滾,聽了於文原的話,立刻明白了十分,望著父親道,“您的意思是——郭通對商從渙——”他想到這裡,未免心驚,“靖邊王還在前線和赫連傒苦戰,如果真如咱們所料,皇上不怕寒了四十萬將士的心嗎?”於併成依然不語,只用目光示意於文原。於文原道,“寒不寒心,這四十萬人都已經跟自己不貼心,能剜掉別人心頭一塊肉,總是好的。”話說到這裡,就聽下人來報,說郭指揮使大人已經進門了。於併成從床上靠了起來,吩咐叫放下簾子,命於中玉道,“請指揮使大人進內室來吧,老朽衰邁,就不起身相迎了。”等於中玉出了門,於併成卻教訓於文原道,“你猜得出別人用意固然是進益了,卻也不可太過得意,尤其是在你祖父面前,豈能高談闊論滔滔不絕,失了恭敬之心。”他素來召玄孫來都是陪話玩笑的,是以雖然言傳身教,令他耳濡目染,卻從未說過如此重話,如今,見於家式微,於中玉、於同勳都不堪大用,才將希望寄託在玄孫身上,特此嚴加教導。於文原從小被寵慣了,加之看破了祖父都沒有猜到的事,自然難免得意忘形,被爺爺提點,羞得滿面通紅,卻又有些不服氣。於併成看玄孫臉色就明白他心跡,想到自己年事已高,後輩人才凋零,未免生出幾分頹喪來。因此,郭通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到這位國家和於家的定海神針是真的老了。郭通先是恭敬地向於老公爺行了禮告了罪而後就說了來意,“皇上隆恩命侯爺襲爵,成安侯泉下有知,也算心願得償。這兩件東西晚輩本該早早奉上,但於氏一門忠烈傳家,追隨太祖皇帝創立基業,為國效命的時日比鑾禁衛立門還要長,正值府上大事,又怎好前來打擾,是以不敢上門,還望老公爺恕罪。”他的話說得客氣,於併成也很客氣,“郭大人言重了。”郭通奉上匣子,繼續道“只是,於僉事為效忠國事而捐軀,在下忝為鑾禁衛指揮使,卻不敢忘了於僉事的功勞,是以,將這金刀鞘和飛鳧服一併送來,一則是全了僉事的忠心,二則盡了同袍的情誼,三則,能得老公爺賜見一面聆聽您老人家的教誨,也是在下的福氣。”郭通身份何等敏感,縱然官職不高,於併成也不會輕易怠慢,只是按住胸口咳嗽了幾聲,於文原連忙送上茶水,喝罷了才道,“年老體衰,已垂拱木,能和郭大人這樣的英才俊彥說一說話,也覺得自己不那麼老邁了,郭大人如此客氣,老朽又如何敢當。”他說完就又咳嗽了幾聲。於文原一直在身旁服侍,郭通稱讚道,“小公子才是少年英才,又如此孝順,實在難得。”於併成看了於文原一眼,目光很是慈愛,“他說是孝順,老夫卻不謙虛,若說英才,哪裡敢當。”說到這裡立刻轉入正題,“也是趕得巧了,正好靖邊王的公子和師弟馬上要來,說起少年英才,這兩位才是當之無愧。指揮使大人若是無事,不如一起留下來用飯,老朽雖無用,但有兩位後起之秀相陪,想來也不至無聊。”郭通親來正是為了此事,又如何會拒絕,立刻便道,“早都聽說靖邊王公子是人中之龍,新暘衛公子也是名震江湖,可惜這兩位,一位久在大漠,一位隱居江湖,都無緣識荊,若不是在國公爺府上這等地靈人傑之地,在下又哪有福分見到兩位高賢呢。”話說到這裡,於併成和郭通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於併成知道他為何而來,郭通也毫不掩飾,一邊蓄勢待發,一邊卻安之若素,郭通心道,於同襄喪禮上,於家對商從渙先怠慢後殷勤,皇上以為於家與靖邊王曖昧,因此想要於家表忠心,於家呢,老奸巨猾,兩邊都不肯得罪,索性製造機會將自己和商從渙都約到了府中,偏偏還請了衛衿冷,看來,於家也想借自己的手,稱一稱靖邊王的斤兩了。郭通心道,於家五代為將,百年經營,在軍中勢力不小,如果今日自己折在了那位衛公子手中,恐怕,皇上就連這門外戚也不能用了。一念及此,郭通便更想見見這位名動江湖的鐵拳衛三了。衛衿冷卻不知道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竟然也在於府,他的馬車才一入向陽街,於家已是於文原親自來迎,衛衿冷跟隨於文原進了正堂,人還沒進門,已嗅到了肅殺之氣,他不動聲色,給了風行一個眼神,風行也深覺於家今日有些不同尋常的風聲鶴唳味道,心下留神,腳步卻愈發沉穩起來。郭通有於中玉相陪喝茶,傾耳已聽到了響動,其中有一個腳步聲,似輕卻又極沉,清晰又彷彿難辨,就像猛虎行走雲端,舉重若輕,捉摸不定。郭通心道,衛衿冷果然不簡單。他抬起了頭,想細細打量一下這位據說人比內功更沉穩的富貴公子,誰知一抬頭,目光卻定在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身上,根本移不開來。進來的,是三個人,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