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戰戰兢兢答,“前面傳來的訊息,侯爺依然沒有醒過來。”商承弼微微一笑,“那就讓他睡,睡醒來,發現什麼臥薪嚐膽,復仇雪恨全是一枕黃粱才好!上山!”天子親征,九軍護持,身後是雲集響應,自然是聲勢浩大得不得了。商承弼走中路,一路竟未遇到任何抵擋,他發兵遠比王源儲和嶽燎晚,是親眼看著他們進了山才出發,此刻,他的黑底金雲九龍旗居然比王、嶽兩人的帥旗立得都高,商承弼心下得意,晉重華啊晉重華,你縱然苦心經營,又能留下多少人,這中路果然空虛。商承弼是龍旗招,戰鼓盈,迎著朝陽,一馬當先上了山,他的軍隊走得像是比日頭還要快,才到正午,就走了接近一半的路,於是,命令就地休整,避過了日頭再趕路。鳳凰山日照足,雨水多,雖是八月末,草木依然豐茂,橫柯上蔽,枝杈橫斜,日光從樹影中斑斑點點地滲出來,蔭涼得很,中路又是商承弼親自帶兵,不缺吃不缺喝,大家在樹蔭下吃著乾糧喝著水,愜意得很。吃飽喝足養好了精神,跟著皇上把頭頂上那礙眼的金色火焰旗拔下來,自己這一趟就名也有了利也有了,於是,各個志得意滿。商承弼再叫行軍,也是精神百倍。一路勁頭大,補給足,天大的前程就在眼前,眾兵走了一個下午也不覺累,看著日頭一點一點落下去,山中本就因為樹多而昏暗,黃昏時分就更是幽深。商承弼軍令極嚴,隊伍整肅,人人都不敢出聲,可心中卻是各有藍圖,正謀劃著要討什麼賞,突然,一陣邪風吹過,蔭涼就變成了陰涼了。商承弼眉心微蹙,心道,難怪晉樞機喜歡裝神弄鬼,這楚中真有些鬼天氣。他雖自負,但到底知道大軍出擊不是兒戲,命左右檢視了地形,又覺此地居高臨下,當即命令就地駐兵,靜觀其變。所謂當凌絕頂,覽眾山小,商承弼雖未走到山巔,也足以俯視群峰,一看,就看了個七竅生煙。他人在中路,俯瞰東面,起初還能望見嶽燎和王源儲兩支軍隊在山間穿行,各安其道,進退有度。突然,嶽燎所率的東南軍突然亂起來,此時又是黃昏,林間陰暗,不知哪裡來的邪風呼嘯,兩峰上嶙峋的樹木隨風亂擺,枝影飄搖,山上視野不夠,除了一道道紅光,什麼都看不清,而後,就聽到了炸雷的聲音,爆炸聲在山中迴盪,夾著慘嚎聲,經久不絕,而後,商承弼的軍中有小兵驚叫道,“是火!火!楚軍大火燒了嶽將軍的輜重隊。”而後,整個山裡都聽到了天崩地裂的聲音,商承弼聽得清清楚楚,有突然地震響,有呼呼地火爆聲。烈響來自風火筒,爆響來自雷火車,這兩樣都是威猛火器,殺傷力不可小覷,原是攻敵的利器,但若是被火點燃了,爆在自家營地裡,殺器,就變成了自殺利器了。商承弼這邊還來不及為他的東南軍痛惜,東北邊就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商承弼此次不用聽人驚呼了,他眼前,猛然掠過晉樞機巧笑絕豔的那一抹笑容來,“世人只嘆八月十八的錢塘潮是天下奇觀,卻不知,我家鄉有一處山峰,據說是鳳凰沐浴之處,每到八月中落潮,兩峰中水出,淹沒了整座峽谷,那才叫鯤鵬水擊三千里,組練長驅十萬夫。”他還記得,自己當時還對他說“哪一日朕得了空陪你去看”,他說什麼來著——商承弼握緊了拳頭,他說——總有一天會叫你看到的,看得清清楚楚。今日,他果然看到了,火燒東南,水淹東北,一處迎風,風助火勢,一處背風,水淹三軍。“晉重華!”商承弼立拔軒轅劍,長劍指天。重華——重華——重華——華——鳳凰山上,只有一圈一圈的回聲,和被他內力震下得一片一片的落葉。再往上看時,山頂金色的火焰旗不見了,商承弼一個人帶著他的千軍萬馬,佇立在山腰之上,那些期望,那些志向,那些情愛,那些過往,隨著山下的被火燒,被水淹,被逐個擊破的軍隊一樣,全軍覆沒,無影無蹤。他,再抬頭,沒有旗,沒有兵,更沒有晉樞機,低頭,腳下匍匐著無數生靈,他握著他的軒轅劍,獨自一人,站在山腰上,上,失去了追逐的影子,下,找不到後退的理由,無論耳邊多少山呼萬歲的聲音,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大獲全勝的晉樞機從病床上醒來,接到四戰連劫的軍報,就兩個字,“過江!”藏在大江兩岸的雪衣衛,趁商承弼被困鳳凰山,開著戰船,載著重炮,浩浩蕩蕩過了江。留守江邊的梁軍,向隻身前來親自請罪的靖邊王商衾寒求援,卻毫無音訊。群龍無首,孤立無援的梁軍在一鼓作氣,氣勢如虹的楚軍的堅船利炮下,一退再退,將江北四郡,拱手讓給楚軍。商衾寒在鳳凰山上得到訊息,率大軍奔襲而下,問責靖邊王,靖邊王伏地跪倒,痛呼冤枉,“臣幾番上請罪摺子皇上都未收到,江北求援的使者臣也從未見過,想來,江上與中原連通的道路早被楚人切斷。更何況,臣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