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的掌力更近。晉樞機望著他,“你不必以為這樣就是在折磨我。我本來就不怕死,你何妨快一些。”商承弼一掌擊穿,晉樞機甚至牽起了嘴角,他生得就比別人好看,所以,他死得也要好看。商承弼卻突然收回了掌力,“朕說過,朕不會殺你。”晉樞機偏過了頭,神色甚至帶著幾分俏皮,彷彿他們從前玩笑的樣子,“我就說嘛,你捨不得的,你捨不得我死,又捨不得放了我,所以,你只能把我留在身邊,時時看著我,時時愛我不得,恨我不能,你這輩子都要被我吃定了。”商承弼伸出手,指尖滑過他輪廓,那一瞬間,有一種失神的溫柔,“你說得沒錯。朕是要一輩子將你留在身邊,可是,朕再也不願受你擺弄。”他瞬間提高了聲音,“王傳喜,傳令蠶室,為晉公子淨身。”晉樞機臉色一白,原就傷痕累累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抖哆的雙腿,一下倒在地上。“駕驂——”商承弼蹲下(身)子,輕輕撫弄他耳廓,語聲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從前是朕太縱著你了,你若當自己是禁臠,就一輩子留在朕身邊,做個禁臠吧。”他親自替晉樞機裹好了厚毯,隔簾吩咐道,“找個手藝好些的,別叫他太痛。”而後陡一揚聲,“帶走!”晉樞機從未想過,等待他的,居然是如此命運。他算定了商承弼不會殺他,他越是激他,他越不會殺他。他刻意激怒他,為的是叫他將怒火全發洩在自己身上,無暇去遷怒楚地生民。可未曾想到——晉樞機嘆了口氣,還是高估自己了吧。他愛你,可是,他永遠不會把你當成一個男人來愛,甚至,不會把你當成一個人來愛。蠶室。有刑者畏風,作窨室蓄火如蠶室,因以名焉。一刀下去,從此就真的不再是人了。他跟著那些小太監走,越走,越荒僻。他抬眼看看四周,竟是沒什麼宮苑的,想來也是,聽說受過腐刑的人,必要慘叫是三日夜,周圍肯定是沒人能住的。押著他的小太監突然將他左右圍住,為首的吆喝道,“不要亂看!”晉樞機抬起頭,四面的禁軍也烏壓壓自房頂上站起來,黑雲壓城一般。犯得著嗎,晉樞機失笑,“哥哥啊哥哥,若不是你給我喝得好藥封閉了心脈,我至於那麼容易就中紅花散嗎?做人太貪心是會遭報應的。哥哥,你不想傷我,我卻因你而至今日。晉樞機陰險刻毒之人,哪能有這個福分多一個哥哥呢。”他身中劇毒,臀上有傷,十成功力只剩下半成也不到,雖然早算好了將來會被扒了褲子槌打,將歸燕鏢藏在貼身裡衣,可一把飛鏢又能傷得了幾個人,索性認命了。反正已是個佞幸了,以後——哪裡還有以後,只還剩個□,夠伺候商承弼保楚人平安就是了。他想明白了這一點,進了蠶室,倒也不怕。蠶室的人早都接到旨意,如今正自準備,晉樞機徑自拿起了木盤裡的玉米骨,還好商承弼從前不知道這東西的用處,否則,自己就不止是帶著玉勢了。“公子好雅興啊。”他正看太監們糊窗紙,卻突然聽到熹和淑妃的聲音。“這麼腌臢的地方,娘娘居然也肯來。”晉樞機轉過了身。“才情如海,劍寒九州的晉公子要變晉公公,我怎麼能不來看看。”熹和淑妃微笑。小刀師傅原本在煮大麻湯,看到熹和淑妃便命令眾人退下。晉樞機道,“我倒沒想到,你在蠶室竟然也埋伏著人——”他突然轉口,“只怕是皇后。”熹和淑妃笑道,“公子果然才智過人。”晉樞機深深吐了口氣,“於家四代為臣,她九年為後,是我太小看她了。”熹和淑妃點頭,“你的確小看她了。就連我,從前也以為,她不過是個草包。”晉樞機道,“草包又豈能在九年之內讓後宮除我之外再無內寵。”熹和連連稱是,“的確。我若是皇后,也會讓公子專寵六宮的,至少,男人絕不會生兒子。”晉樞機伸手摸索著即將斷去他最後尊嚴的小刀,“的確。我四年前對皇上下了九沉香,可我進宮前還有四年,後宮卻沒有一個女人能生下孩子。”“更厲害的是,一百、其實我愛你“皇上。”王傳喜逡著身子回來。商承弼一抬頭,“事情都辦妥了嗎?”“是。”王傳喜低著頭,彷彿一隻蝦米,“二十一個,都杖斃了,奴才每一個都試了氣息,已經火化了。”看過晉樞機身體的人,一個都不會活。這是宮中的定律,也是奴才生存的法則。王傳喜侍奉聖駕多年,從先帝身旁不得志的起居隨侍到如今天昭帝身邊的第一權監,精明圓融老於世故,他太明白應該如何服侍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帝,是以,就連商承弼叫他的時候,也不敢踏進門。“還有一件事,請皇上示下。”王傳喜問得很謹慎,也很聰明,“蠶室的人,也要處置嗎?”商承弼筆尖一頓。王傳喜連忙跪下,“奴才該死。只是——”“說!”商承弼筆尖低垂。王傳喜舔了舔嘴唇,“皇上怕是不知道,這淨身不算個體面事,可也是個手藝活,這裡面雖是上不得檯盤的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