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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八歲從伍,十五歲統帥三軍,血海生涯,看不盡的生死和殺戮,他的心早已冷得像冬天廊柱上敲不下來的冰碴子,硬得像駝隊裡添了松香一口會嘣斷牙的乾糧,可惟有景衫薄,是他心裡最柔軟的角落,惟有面對景衫薄,他才可以放縱被理智壓得太久太過分的優容,景衫薄的一句話,像是連他的心也扯碎了,小夜是多堅強的,四歲的時候,面對生死也沒有哭,或者說,小夜不在他面前,從來不哭,也不肯示弱,他飛揚的就像他眼上的血燕子,自由、輕狂、驕傲,“有師兄在。”景衫薄搖頭,“我現在才懂得三師兄說的話,原來,做錯一件事,真的就再也不能原諒自己。他也有父母,他的父母會多難過。就像小夜不敢想,如果小夜死了,大師兄會多難過。”商衾寒將他擁在懷裡,只是輕聲問一句,“冷嗎?”景衫薄兩隻手握住他的小臂,鳴鴻刀擱在熟牛皮的座椅上,商衾寒想,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會暫時放下他的劍,“想潭影了嗎?”景衫薄靠在他手臂上,“不敢想。”商衾寒握著拳,“大師兄向你保證,一定將潭影替你取回來!”“是我不對,師父罰我——啊!”商衾寒沒有讓他說完這句話,只是狠狠拍了他一巴掌,他揚起手,“你不對,哪怕壓在腿上把屁股打爛,我不許任何人奪走你珍視的東西。”景衫薄被嚇住了,那個人是師父啊。商衾寒沒有再說話,替他裹上一件薄薄的披風,“睡一會兒吧,下午就能到了。”景衫薄沒有睡,他跪了下來,馬車很大,很穩,可是跪下卻一樣不舒服,商衾寒伸手扶他,“怎麼了?”“您罰我吧,我殺了無辜的人。”景衫薄看著他。商衾寒扶著他肩膀將他托起來,“我沒有資格罰你,我殺的人更多。長掖一戰,火燒八百連營,正和口伏擊,用石頭砸死的不計其數,若論戰場上一刀一槍的拼下來,屍骨能搭起一座長城,小夜,難道成國的兵士十惡不赦,難道狄國的軍人就該死?”“可是那不一樣,那是打仗,他們是敵人,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景衫薄固執著。商衾寒揉了揉他臉頰,“你和於文太早都結下仇了,你以為他不想殺你嗎?”“那不一樣的。”景衫薄說不出來,他只知道不一樣。商衾寒看他不經意間坐得離自己遠了些,心中一痛,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景衫薄一個人抱著鳴鴻刀,呆呆地想著他十二歲以來所有的戰爭和殺戮,正午的太陽熱辣辣的,他卻一陣陣犯寒。影衛遞上乾糧,商衾寒開啟油紙包的饅頭,“趕在今日去吧,不下車吃飯了。”“小夜不想吃。”景衫薄蜷著腿,弓起的脊背像一隻毫無防備的小刺蝟,在不自覺中扎得商衾寒滿手傷,“大師兄的心早都被血泡冷了,你是對的,這次從於家回來,你就去京安你三師兄三月巷的宅子吧,多跟著新暘,聽他的話,學著做個頂天立地的人。”景衫薄瞬間臉色蒼白,“大師兄,是小夜說錯話了嗎?你不要小夜了?你不是要帶小夜回帥府?”商衾寒將他拉進懷裡,“怎麼會?大師兄永遠都不會不要小夜的,只是覺得,我已經教不了你了。武功韜略,你三師兄不如我,可是他正直、寬厚,你年紀還小,正應該跟著他,耳濡目染,將來,做一個無愧於心的人。”景衫薄搖頭,“大師兄是難過了嗎?小夜沒有怪大師兄的意思,我知道大師兄是不願意我難過才這樣安慰我的,您對兵士那麼好,大漠的百姓都那麼愛戴大師兄,大師兄怎麼會是冷酷無情的人?”商衾寒聽他道大師兄怎麼會是冷酷無情的人,突然間心裡空落落的,你若心裡不這麼認定了,又怎麼會說服自己否認說不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的清醒和理智,昭列曾經這麼對自己說,商衾寒笑了笑,“小夜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時時刻刻黏著,離開一會兒都不行。”“在想什麼?”商承弼順手摟住了晉樞機側腰。“在想,商衾寒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晉樞機道。“王叔?自然是天下第一等忠恕仁義之人。”商承弼笑。晉樞機坐在了床邊,“武功蓋世、用兵如神、愛民如子、仁義無雙。衾寒不轉鈞天夢——”他說到這裡就一聲冷笑,“我看是假仁假義、釣譽沽名。”商承弼不置可否,“你怎麼突然想問這個。”“沒什麼。我只不過是想,我一生,一共只親手殺過十二個人,就被罵陰險狠毒,冷酷無情,商衾寒殺人無數,卻是老百姓口中的大英雄,可知,百姓實在無知。”商承弼笑了,“孩子氣。王叔是統帥,是朕的將軍,朕讓他上戰場,他能打勝仗,朕讓他守邊荒,他能夠鎮一方,朕讓他立封地,他能夠撫百姓,能平亂、能鎮國、能守土,你又何必在意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晉樞機道,“能平亂能鎮國能守土,民心所向眾望所歸,這樣的人在身邊,你竟也睡得著!”商承弼長笑,笑得晉樞機近乎莫名其妙,商承弼輕輕拍了拍他肩膀,“當年的重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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