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傳喜垂下拂塵打躬,“侯爺憐恤奴才,皇上吩咐了——”商承弼終究醒來了,“什麼時辰了,怎麼睡得這麼熟?”晉樞機道,“你這樣就睡得熟了嗎?心裡惦記著事,才剛剛巳時就自己醒來,我還想叫你多歇一會兒。這些天,你要處理朝政,又要照顧我,難得躺一會兒。”商承弼笑著貼了貼他臉,“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才一定要叫我睡下。別擔心,朕是萬乘之尊,這點小事,還不至於累垮了我。”晉樞機只微笑,偶爾碰到臉上的傷便皺一下眉,商承弼輕輕捧著他臉,“重華,是朕打重了。”晉樞機有一瞬間的失怔,卻只是輕輕一笑,低著頭看太監替他穿上靴子,“早些回來,我等著你。”商承弼甫一踏出棲鳳閣,晉樞機便召了雲舒進來,“替我告訴棄甲和折戟,錢莊的事我不想知道。今日早朝,是哪些人不許我晉家復爵修祠,如果明日他們還不能改變主意,我就只好替他們修祠堂了!”“世子,現在動手,會不會早了些——”雲舒試探著問。晉樞機目光流轉,悠悠道,“現在不動手,難道等我手腳好齊了,讓商承弼再打斷一次嗎?”六十八、管教卻說楚衣輕自收到商承弼八百里加急的文書便馬不停蹄地趕來,雲澤眼看著自家公子因為憂急日漸憔悴,不免有些抱怨,“他自己下得了手打斷骨頭,又叫公子去治。也不看看公子的身子,這般趕路——”楚衣輕只是就著薺菜花的醬吃了一點乾糧,便又打手勢讓車伕走,雲澤知道公子脾氣,也不敢再說,只能換個輕鬆些的話題,“小公子來信了呢,說就快到了,如今算算日子,肯定已到了。”楚衣輕微笑,到不到的可不就是那樣,只要能跟著他大師兄,去哪兒他都是開心的。這一次楚衣輕可想錯了,景衫薄不僅不開心,還難過到了極點。商衾寒向來寵他寵得無法無天,可只有兩件事是絕不縱容,第一是武功,第二就是對其他師兄們的態度。如今景衫薄同學被收了劍,十成的劍法也只剩了一半,好好練刀也就是了,可這讀書筆記,卻是很難糊弄。景衫薄站在一邊看商衾寒同風行講道理,自己在心裡盤算著該挨多少下,免不得屁股上的肌肉噔噔地跳,正自忐忑,卻突然聽到大師兄大大拍了拍桌子,稱道,“好!”商衾寒雖然管教兒子讀書治學極嚴,但也從來不吝於稱讚,想是風行的筆記又撞到他心上了,果然,景衫薄聽得大師兄稱讚兒子道,“這篇《過秦論》你讀得極為通透,駁得也好,難得的是對當今天下大勢的評介,可知是用功了,很好。”“孩兒還怕爹覺得是我胡說,好挨一頓板子呢。”得父親誇讚,商從渙也舒了口氣。商衾寒笑道,“我何嘗因為你我見解殊途而怪過你。”“謝謝爹。”哪怕少年老成,到底也是小孩子,得了父親的歡心,總是高興的。景衫薄立在一邊,心道,風行的筆記寫得這麼好,大師兄這麼高興,可一看到我,更不知道要生多少氣了。他想到這裡,也不免惶惶,只好呆站著,昨夜強記的《孫子兵法》竟也有一大半忘了。商衾寒終於合上了兒子的筆記,商從渙也連忙立直了身子,商衾寒看了他一眼,“書讀得也還將就,只是比之過去,心思的確用少了。這些天,都忙著練槍了吧。”“是。孩兒慚愧。”商從渙垂手答應。商衾寒握起了戒尺,商從渙輕輕咬了咬唇,伸出左手來,商衾寒卻搖了搖頭,商從渙微微抬起眼睛,“爹,右手還要握槍呢。”他雖是這麼說,卻還是乖乖伸了手出來。商衾寒揚起了戒尺,“五下。小懲大誡,算是個教訓。”“是。”父親既然說了,他也不敢再辯,只是將手臂伸得平平的,大聲報數。商衾寒的板子極重,每一下下去都像刮到了景衫薄屁股,可商從渙卻一直直著手臂,手肘都未彎一下。等他報數報到五,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孩兒謝父親教訓。渙兒記住了,以後不會再犯。這次的書目才看了三遍,我知道是自己偷懶了,渙兒回去之後會重新抄錄的。”他雖已被改名從節,但是在父親面前,還是那個渙兒。商衾寒叫他起來,將他所有的筆記摞起來交給他,“那倒不必。這是我在路上替你開的書單,回去看新的吧。”商從渙雙手接了筆記,躬身應是,“如果父王沒有別的吩咐,孩兒回去看書了。”商衾寒卻突然打量了一眼景衫薄,“不急,先去那邊候著。小夜,你過來——”“啊?”景衫薄一呆。這麼快就輪到我了?“大師兄——”究竟還是怕的,只好搓著雙手挪過來。可一邊的商從渙卻比他還尷尬。“這是你的讀書筆記?”商衾寒揚起了手上的幾頁紙。景衫薄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商衾寒斜飛起眼角,“你多長日子讀了這麼些書?”景衫薄咬著唇,“一、一直——一天。”終究是不敢說謊的。“一天?”商衾寒沉下了臉。景衫薄連忙認錯,“小夜知錯了,小夜不用心讀書,小夜該罰,大師兄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