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睡外頭便是了……你……記得要吃了藥再睡……身體顧好,千萬別給忘了啊……」小春還是那悲慘的語調。屋內的雲傾其實醒著,他側躺在床上,目光從方才開始便直視著門板上倚著的那個黑影沒動過。小春還是嘰嘰喳喳地在門外說著話,雲傾靜靜聽著,聽這人扯天扯地胡亂瞎說。他今日真的對小春動怒了,小春私下放走齊雨的舉動令他無法理解。齊雨雖算不上最大的阻礙,但也是顆煩人的絆腳石,他從以前到如今不知想過多少方法把這絆腳石去掉,這次好不容易困住齊雨,卻又讓小春活活壞了事。小春不是他的人嗎?為何三番兩次壞他的計劃?雲傾真的不懂小春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蘭罄比他重要?齊雨比他重要?就連每日端水讓小春擦臉洗手的侍女,或許都比他重要。雲傾從來沒這麼心煩過。自從遇見了趙小春這傢伙,他就每日浮躁不安。一會兒不見他的蹤影,就莫名其妙發慌,找著了他,發現他正朝著別人笑,又不明所以地發起怒來。只要一想及小春,自己彷彿都不像自己了,一門心思都只能兜著他轉,被牽過來、又牽過去,控制不了,情難自禁。這便是喜歡上了嗎?雲傾懊惱後悔著。早知如此,當日將小春尋回,便該一掌打斷他的心脈,除了這個禍害,讓他再無法左右自己才是。但一想及若真的殺了他,便再也看不見他的笑,聽不見他的聲音,卻又萬分難受起來。雲傾簡直快被自己紛亂的心緒弄瘋了。這個趙小春,真是活生生一個害人精。門外又傳來一聲嘆息。低低地,翻來覆去包含著千種惆悵滋味。雲傾很少聽小春發出這樣的嘆息,他不知小春又想起了什麼,讓這聲嘆息脫去了平日的吊兒啷噹,變得些許沉重。「下雪了……」門外的人說著。這句話以後,聲音突然停歇,許久不曾響起。83雲傾沒聽見小春說話,心裡覺得有些不對,頓了半晌,還是起身開啟房門往外探去。但見昏昏暗暗的勾月懸在天際,黑夜中緩緩飄落羽絮般的細雪。原本該坐著人的那個地方只留有淡淡的雪跡,而那個人卻已經不見蹤影。雲傾心幾乎都窒了,他不曉得小春為何突然失蹤,而且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他一想到小春離開了他,不知去了哪裡,便整個人完全慌亂起來。「小春……小……」雲傾心急如焚的聲音才喊出口,便見到連線藥房的長廊那頭,拐出了個身影。那身影一聽見雲傾的叫喚,猛地便抬起頭來,朝著雲傾這方向眉開眼笑展露笑顏。「雲傾你叫我啊,讓我進去睡了嗎?」小春端著去廚房要來的熱呼呼酒釀湯圓,三步作兩步地又衝又跳,往雲傾跑來。「……」雲傾激烈的情緒在見著那碗湯圓時瞬間冷卻。他臉色一暗,反手關上房門,又將只差一步便能跨進門檻之內的小春阻絕於門外。「雲傾啊……」小春慘兮兮地呼喊著,「外頭真的很冷、很冷、很冷啊……你忍心放我一個人在外面睡嗎?這樣的天,會凍死人的啊!明日若是你出門看我成了冰棒兒,到時可是再怎麼搓,也搓熱不回來的啊!」半晌過後,木門咿呀地緩緩開啟了。小春喜孜孜地連忙進屋,用腳將門給踢關上,在屋裡美人美人地叫,高興今兒個晚上不用孤枕獨眠了。「髒死了,別在床上吃湯圓!」過了好一會兒後,雲傾的低吼再度傳來。小春在端王府裡安靜了幾天,守著他的藥房、藥鍋、藥草和收集來的希奇毒蟲,專心致力著雲傾的解藥的研製。沒出門的幾日,都是下雪的日子,下雪天最是折騰人了,以前的舊患會犯,心裡頭也會因為想起了往事,而不太舒服。今兒個小春頭往外一探,發覺天晴了、冬陽探出頭來了,便高高興興的又戴上他的人皮面具,往外跑去。雲傾甫由朝中回來,還沒入門,便見著那抹身影。雲傾看小春雖易了容,但桃花眼還是閃得亮,身形動作也沒多做掩飾, 這麼一閃而過,便讓自己給認了出來。他沉思了會兒,揮退身旁的貼身侍衛,揚起輕功跟著小春的步伐便急趕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