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雖然還有許多精緻擺飾,但看來看去,總看不出一點生氣。「你喜歡白色嗎?」小春忍不住問。這端王府裡頭到外頭,幾乎九成都白了,只那淡綠的琉璃瓦屋頂除處。親王住所,宮殿頂上得是綠的,就如同皇帝得是黃的一般。「看起來乾淨。」雲傾說,只是看起來。「唉。」小春也明白,便笑著嘆了口氣。他們才回來沒多久,門外頭便有侍女前來敲門,說是皇上聖旨已到,請端王至正殿迎接。雲傾聞言冷哼了聲,遂對小春說:「我進宮一趟解決事情,你待在這裡不許出去,等我回來。」「好。」小春倒答得乾脆。雲傾解了衣裳到寢宮內的浴池沐浴了一番,出來時身穿白色大襟斜領錦袍。他腰繫玉束帶,烏絲以四爪蟒龍冠挽起,兩側垂落白穗繩,光影流動間,身上錦袍經緯相交織繪的浮線顯花便如流雲掠過,活生生躍然而出。渾身上下雖只著一個顏色,但卻貴氣至極,怎麼看怎麼雍容華美,無人能與之匹敵。48小春偷瞧一眼,眼睛便亮了起來,心裡暗忖道:美人就是美,穿什麼都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雲傾髮絲還溼著,便往外走去。臨行前,他回頭看了小春一眼,見小春安然地坐在桌邊喝著茶,手裡玩著象牙雕刻的棋子與玉製棋盤,神情泰然自若,頓了頓,便舉步離了寢宮。小春握著杯子彈著棋子,等啊等,等到雲傾的腳步聲消失在長廊之間,他立刻由椅子上跳了起來。小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泛起一抹燦爛笑靨,拿出懷裡的人皮面具戴上,跟著推開一扇窗,往下看了看量好距離,縱身一躍,便一溜煙竄了出去。「京城啊京城,京城滴姑娘眼媚如水嘿……天子啊天子,天子滴腳下美人忒多嘿……」小春拿著串糖葫蘆大街小巷地逛,東西一件一件地買,零吃一樣一樣地吞下肚,嘴裡哼著小曲兒,心情快活得像那正月迎春的花,眉開眼笑地,逢人便點頭露笑。他就是喜歡這人多首府皇城。「咿呦咿呦咚咚拐……唉呦唉呦哼嘿呦……」 穿著新買的兔毛滾邊小紅棉襖,小春踏著輕盈的步伐在街邊玩著套圈圈。瞧他這裡走三步反身一扔,嘿嘿,古董花瓶一件;那裡轉三圈朝天一丟,呼呼,掉下來剛好套著了個鼻菸壺。他身手靈活矯健得不得了,引得街邊路人頻頻駐足圍觀,也叫路邊擺攤的老闆一張臉苦哈哈,就快笑不出來了。老闆那七八的女兒蹲在一旁抱著膝,拼了命地瞪大眼,就盼眼裡能瞪出火來,把那竹環子全給燒了,叫這不知哪裡來的惡客別再套走他爹擺攤賺錢的傢伙。為了買那個漂亮的鼻菸壺和那個花瓶,爹攢了好久的銀子,說多點精細的東西,最近越來越少的客人說不定能回來些。爹還說就快過年了,如果年前能多賺點銀子,她和虎子就會有新衣服穿。看著這個討厭的客人套走越來越多的東西,她的眼眶就越來越紅,眼淚不停地打轉。突然,那個穿著紅棉襖的客人來到她面前,和她一樣蹲了下來,說:「小姑娘,你長得這麼漂亮,怎麼老噘著嘴呢!」她聽見那個客人用好聽的聲音對她說:「這些東西送你好不?別噘嘴了,噘得久了,以後可收不回來,永遠都會是那嘟著的模樣喲!」「再送你一顆松子糖!」他這麼說,卻放了整包張記的松子糖在她手裡。張記的糖很好吃,但爹只在她病時買過一次給她吃,因為那太貴了,是他們平時買不起的東西。她沾著淚痕的臉猛然抬起,只見身邊堆了一座花瓶瓷器的小山,而那個紅色的身影卻走得好遠好遠了,她看爹,發現爹的手上多了一錠好大好大的元寶,爹也是一臉愕然地說不出話來。後來,她一邊哭一邊吃松子糖,爹也一邊哭一邊收拾攤子。「丫頭,可以給你和虎子買件棉襖過冬了。」爹鼻涕眼睛直流地說。「接下來去哪裡呢?」小春站在江邊,望了望左、望了望右、望了望前、又望了望後。跑了一整個上午了,身上出了許多汗,人皮面具悶著挺不舒服的,小春抓了抓發癢的臉,後來一把扯了下來放進江裡兜了兜,拿起來甩著等幹。「湮波江啊……」小春雙臂交叉,看著眼前江水滔滔的寬廣水面,想起了以前還住這裡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