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正把聶夙玩得團團轉的小三突然伸出一隻腳,讓正朝他衝過來的聶夙一個踉蹌往外跌,小五靜靜地以柔勁踏了甲板上的木頭一下,沉厚的甲板如波浪掀起,重重震了一下後,竟讓原本身形就不穩的聶夙一路跌到了欄杆外,慘烈地「啊──」了長長一聲,噗通掉進水裡。在場所有人臉色各異,而此時那個國字臉的漢子突然出聲朝小三怒道:「那人是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竟手段如此兇殘,讓他落下湮波江要置他於死地……」漢子的話都還沒說完,就看小三朝流朱喊道:「管事的,扔條繩子給聶大寶,老子要拽著他,叫他一路乘風破浪回京城~」接著小三才把頭轉了回來,對那名漢子笑眯眯地道:「兄臺哪位啊?在下蘇三。」蘇三?漢子心裡一驚,怎麼原來蘇三長這樣!這個瘦瘦弱弱看來風吹就倒的傢伙竟是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無視先祖皇帝,兇殘地把將軍樓拆了一半的蘇三?「你家住哪裡啊?說說。老子改日換去拜訪你家啊!」三爺笑眯眯地說。漢子噎了一下。這語氣怎麼忒像威脅,還有種若真說了自家何處,改日被拆的就換他家了!甄為民看看在江裡載浮載沉的聶夙,皺起了眉說道:「蘇師傅,甄某敬重你的為人,你的善行義舉讓許多老弱婦孺得到米香吃飽喝暖。可今日未免也太過了,聶總管若犯了事,儘管告官即可,擅自動用私刑可是違反律法之事。」接著這三位貴人之後,胡記醬坊年邁的釀醬師傅胡老頭帶著他一干徒子徒孫也來到甲板上。小三還沒開口,胡老頭的孫子神情淡淡地便道:「誰同三爺作對,便是與我們胡記醬坊作對。當官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有些權勢,等南方八大醬坊五大世家柴米油鹽醬醋茶一味都不往京城裡送,看你們還能囂張多少時刻。」胡老頭那孫子自是知道爺爺這忘年之交蘇三為人有多正派,要逼得他下手整你,那絕對是你有錯在先。更何況爺爺老了,牙口也不好了,這些年根本上沒能好好吃過一頓舒心的大宴。蘇三有本事,全蟹宴十道菜,道道精心炮製,讓爺爺從第一道螃蟹吃到最後一道甜食,全程都咧著嘴笑,就憑這一點,胡家人自是不可能叫三爺受委屈。甄為民皺著眉頭看了胡老頭的孫子一眼,再對小三道:「江裡的人來頭可不小,蘇師傅可知他出了事,你得罪的是他背後的蘇家……」甄為民心裡有一抹憂心,那自然不是操心聶夙,而是擔心蘇三。「不如先將他救上來,一切依律法而行,省得蘇師傅費心。要不若是就這麼拖著,出了人命,蘇師傅難免牢獄之災。」一旁一直沒說話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律法很重要,律法是王朝基石,沒了律法拿什麼管理江山社稷,沒了律法臣子犯上作亂皇帝該怎麼辦?所以所有事一定要照著律法來。小六朝那些人吼道:「你們懂什麼,親孃被殺的不是你們,被扔進江裡差點死透的也不是你們!我師兄因為小時候的禍事落下病根,十四歲以前幾乎都是躺在床上讓師父天天喂藥的!要不是我們家師父時時顧著,今日別說回來對上這孽畜,連命都早沒了。告官,死人怎麼告官?你倒是告給我看!」「呃。」甄為民愣了一下,他兒子甄真連忙把方才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個明白。小三輕輕扇了小六的腦袋一下,小六縮了一下脖子,被扇閉了嘴。小三接著又摸摸小六的頭,說道:「家裡事用不著往外說,咱們在理,腰就是直的。若為了這點小事就爭論聶夙該死該活,聽別人的話,沒了自己的主意,那便是給師父丟臉了。」師兄說什麼都是對的,所以小六就閉嘴了。最後一個從船艙頂層下來的是蘇亂蘇大二爺。他老人家拿著一隻肥蟹腿邊走邊啃,邊啃邊嚷嚷:「是誰啊?是誰那麼大膽敢欺負我的乖曾孫了?三兒小孫孫,誰欺負了你你儘管跟曾二爺爺說,曾二爺爺包準叫阿岷那小子把那個人打到生活不能自理,幫你出氣。」小三睨了蘇亂一眼,壓下蘇亂叫出那聲「三兒小孫孫」時想揍人的衝動,下巴微抬,指了方向讓蘇亂自己去看。蘇亂把腦袋伸出欄杆外。當他看見聶夙一邊乘風破浪一邊弱弱地喊著:「……殺人啊……蘇三殺人啊……」他就笑得花枝亂顫。「呦,這孽畜怎麼還沒死啊!」蘇亂跟著轉頭對小三說:「放水流是要流到什麼時候才要得了他的命?怎麼不乾脆淹死算了,拋繩子給他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