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已是多少年了!」伯邑考僅望了坐在上位的商朝天子一眼,便低下頭去。眼前的早已不是他當初認識的壽,而是人人畏懼的暴君紂王。原來權勢與女色是使人腐化的最大因素,沒有人能倖免於難,就連壽也一樣。父親在絹上寫的是對的,自他入朝歌以來所見所聞便是人民吃不飽睡不暖的痛苦呻吟聲。農耕年年失利,民間饑荒四起,但壽仍視若無睹只知夜夜笙歌飲酒作樂,錦衣華服罔顧殷人死活。伯邑考眼中了無眷戀,壽發現了,漸漸地也冷下了一份難能可貴的情感動搖。壽撫著玉璃的發,手指把玩著,星月交輝落在他俊美絕倫的臉龐上,玉璃首次見到了壽如此多擾的情緒在一夜間反覆翻騰。笙佇立一旁,漠觀無語。玉璃仔細地端詳了笙的神情,他有些訝異地發覺笙那雙眸子醞釀著不為人知的意圖時,是那般地深邃,那般惑人。他不知道笙究竟在想些什麼,透不過笙半合遮掩目光的眼瞼,玉璃疑惑著。伯邑考一付必死決心前來,玉璃猜不出笙的想法,卻可以看見伯邑考的。伯邑考摸了摸懷中暗藏的銳利之物,他瞧了那舉動,便笑,宰相府那一夜的仇,這下得報了。伯邑考道:「此次前來,是希望陛下能念在我父親姬昌為商朝盡忠多年的份上,寬恕他的罪行。他老人家已是風燭殘年,不會再有任何叛國心念,懇請陛下遂了微臣這個心願,讓微臣偕老父回西岐頤養天年。」「這可不行!」不待壽開口,玉璃便說了:「那個老頭搧動諸侯造反一定得死。他若不死,難保以後不會再興叛動意圖,不趁早除了他,我們又怎能安枕無憂呢?」「至於你,伯邑考!」玉璃離開壽身側走了下來。「自個兒由西岐大老遠送上門來,真不知你是到底白疑還是傻子!」「我說過,不許你動他!」壽揪住玉璃的衣袖,反擒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接近伯邑考。「斬草哪能不除根!更何況……」玉璃一字一句說得清楚:「他連兒子都生了,你還能相信他記得你們之間的誓言嗎?」輕笑著,玉璃一聲令下,原本就藏匿在摘星樓內的守衛士兵們立即一擁而出,將伯邑考團團圍住。笙則是退出紛亂之外,靜待著事情的發生。「他不會的!」摘星樓內刀光劍影,伯邑考奮力抵抗的身影落在壽的眼裡,但壽卻始終深信著伯邑考當初說過的話。白曇花下,亙古不變!「怎麼不會,性命攸關的時刻誰還會記得花前月下的誓言?你若留他一條生路,難保他回西岐不帶兵馬揮軍朝歌!」玉璃嗤笑。壽明明是個聰穎之人,為何現在讓個情字矇蔽,就什麼都看不清,如同笙一般地變傻了。「他說過不會傷我!」不知為何,壽相信伯邑考會守住他的誓言。「好!」玉璃妖譎的眸子閃出銀光,他對著壽回眸一笑。「既然如此,我就讓你自己對他死心!」他揮起衣袖,隨即,負傷累累的伯邑考殺出了一條血路。「是你!」伯邑考這時才真正看清楚了玉璃,驚覺壽身邊擁著的女子竟是那日宰相府內食人妖魅。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妖說的是誰?是紂王,抑或此絕美女子?「對,是我!這回,你刀子可要瞄準一點,狠狠地往我胸口刺下,不過你猜,你殺得了我嗎?」玉璃站在鋪有紅毯的臺階處,眼神睥睨地下望挑釁著伯邑考。他的神色始終帶著鄙夷,瞧不起背信棄愛之人。伯邑考不甘被玉璃戲弄,舉起短刃就要往玉璃胸口落下,玉璃不閃也不躲,玩心一起,只想知道壽的天雷預言可是屬實,是否除了最後的那場落雷,再也沒人得以了結他的性命。他靜待著,護在壽的身前。哪知卻在刀刃閃亮映入他眼裡的那一刻,有人飛奔而來,將他及時抱開。他抬頭,微見緊抱著他的笙顯得憂焚倉皇;再回頭,卻看到一幕鮮血四濺的場景。利刃,在士兵慌亂驚呼聲中沒入了壽的胸膛,他們親眼見到朝歌帝王的衣襟為暗紅得駭人的血液所濡溼。有侍衛立刻要衝上前去殺了伯邑考,玉璃雙掌一招,立即陣陣狂風颳來,將兵眾們個個掠倒在地,無法起身。這是場好戲,不接著看下去怎成。伯邑考的青龍紋匕首本欲奪了玉璃那條命,怎知玉璃的閃脫卻讓他狠狠地刺入了壽的胸膛。他望著壽,在咫尺距離裡,氣息與他的緩緩交融著。曾幾何時這般的距離他朝思暮想,如今夢寐以求的成真了,他卻寧願這願望可以永遠不要有實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