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消失了。笑著消失了。那個一路鼓勵我支援我堅強走過來的好朋友消失了。我的淚水失去了阻攔,不停地落下,我掩面哭泣,空蕩蕩的客廳再也看不見那扇層於草莓的門,而我以後,也永遠無法聽到她抱怨不能穿裙子出門的聲音。「阿滿,怎麼了?」大哥和魏翔震驚地看著我。「最後一個人……草莓也走了……」我哭得無法自己。我擁有了草莓發洩悲傷的能力。我們再也不是我們,我們成了我,一個完整的人。「雙層漢堡……」我邊哭邊拿起散掉的漢堡,慢慢地迭起來,然後放進嘴裡。這是大哥點給草莓的漢堡,我想我得將它吃完。大哥對草莓的疼愛,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幸福。所以她知道自己有足夠勇氣,進行融合,讓我們完整了。因為我的情況太糟糕,為了避免嚇著阿貴一家,大哥建議我和魏翔今天在外頭過夜。他載我們到飯店開房間,然後又陪了我們一會兒。魏翔將攝影機擺在桌上,進浴室擰了條毛巾出來讓我擦臉。「你確定你沒事嗎?」大哥擔心地問我。「我真的沒事。」雖然眼淚仍是不停地掉,但我心情已經沒有之前在麥當勞那麼槽糕了。「和草莓的融合比其它人平穩。」我告訴大哥。「跟兔子融合的時候比較糟糕而已,那次打得阿翔鼻青臉腫的。這回大概只要哭一哭就好了。」「你要不要先回去。」魏翔說:「我照顧他就行,你不是還要趕報告?」「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我走也不放心。」大哥猶豫著。「不然你留電話給我,一有事我就打給你。」魏翔拿了床頭櫃旁的紙和筆給大哥。「寫吧,我會打給你。」我掉著眼淚,但卻笑了。魏翔拼命地想趕大哥走,因為他覺得大哥今天陪了草莓一整天,大哥很礙眼。「你看,他會笑了。」魏翔指著我。「沒事啦,你趕快回去趕報告。融合這種事情我處理過很多次了,經驗比你多,你放心。」「等等,不行!」大哥突然正色地說。「我寶貝弟弟在這裡跟你過夜,那不是給你機會把他吃個精光?」「早就啃到連骨頭都沒了。」魏翔說。「什麼!」大哥瞪大眼。「開玩笑啦!」魏翔說。「我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你把電話寫下來,然後回去趕報告。我會照顧他,我照顧人很有心得,放心去吧!」大哥心不甘情不願地寫下電話後,立刻被魏翔推往客房門口。「那有事絕對要立刻打給我!」大哥不放心地叮嚀著。「拜拜!」魏翔關上房門,等了一下,聽大哥的腳步聲慢慢離開後,才將門鎖上回到我身邊來。大哥一走,我就放聲大哭。剛剛忍著是不想讓大哥太過擔心,他走了之後,我就無法忍耐了。我拿著毛巾按住眼睛,埋進被單裡哭著,眼淚有種永遠不會流乾的錯覺。草莓受虐的記憶回到我的身體裡,她總是被養父打得全身是血,養父喜歡聽她的哭聲,越淒厲他就越興奮。我們的身上有許多細碎的舊傷痕,那些都是養父鞭打草莓留下的。即使養父死了,那些傷痕仍然留在毀掉的面板上、裂開的骨頭裡,無法被帶走,只能永遠停留在那裡。回想起這些事情,我就好恨那個人,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待我們,彷彿我們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一個人。「你真的不要緊嗎?」魏翔擔心地問著。「應該過了今天晚上就會恢復。」我說。「只是現在比較難受而已。我覺得眼睛好痛、頭好痛、耳朵不停耳鳴、整顆頭像是被灌入水泥一樣好重,都抬不起來。」「忍耐一下。」魏翔跨上床,抱住在床上滾來滾去痛哭流涕的我。他摸著我的頭,將我按進他的懷裡。像安撫小孩般輕輕拍著我的背。「你明天就會好了,所以再忍耐-下吧!」他說著。「好痛、我好痛。」我哭著。魏翔只是拍著我的背,偶爾他會擦一下眼睛,吸一下鼻子。「再忍耐一下。」他說著,聲音裡有濃厚的鼻音。我知道他正陪著我哭。雖然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滿丟臉的,但我卻有種暖暖的感覺。一直以來,他都在替我分擔心裡面的痛苦,如果沒有遇見他的話,我就不可能會是現在的我,而是那個心依然碎得四分五裂,縫也縫不回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