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問題,都有既定的答案。但是那些答案太過傷人。他知道如果孩子生下來,他的愛會在孩子還有孩子的母親身上。但他仍然會和選擇和小羲在一起。他明白自己會是這樣的人。他和愛情的獨佔性,背道而馳。他本來就不愛男人。但小羲希望自己能夠愛他。他想堅守自己立下的誓言。他記得那個夏天的聲音。他說過要陪他,到天涯海角。樓上傳來了一些聲響,逢明回過神來,看看時鐘也六點多了,拿著行李,他走到樓上去。小羲的房門半掩著,由門縫他看見小羲半裸著身體,正在穿牛仔褲。小羲沒擦乾的背上殘留著水滴,凹陷的肩胛讓他想起小羲在他懷中的模樣。那時的小羲對他完全沒有防備,他還記得小羲顫抖的身體帶給自己什麼樣的感覺。穿好褲子的小羲轉了個身,一抬眼便看見門外的逢明。小羲楞了一下,才問:「有什麼事嗎?」「八點多了,你吃不吃飯?冰箱裡有東西,我可以煮。」逢明說。「不用了,我不餓。」小羲走向前來,逢明不會以為小羲要跨出門外和他講話,果然,小羲低著頭,慢慢地將門帶上,把他隔絕在外。「小羲。」逢明敲了敲門,聲音有些沙啞。這個人已經完全不信任他,不願靠近他了。「開個門,我想和你說話。」逢明的語氣失去剛到時的氣焰,他還是明白自己對小羲做了什麼,那是無法彌補的傷害。「我想睡了。」小羲在門後講著。「才六點。」「我要睡了。」「那好吧。」門沒有上鎖,但逢明也沒傻到就這麼開啟,莽撞走進去。他看過小羲被逼到無路可走的模樣,他不想成為第二個林央。雖然他向來沒有耐性,但也得從現在開始培養起。小羲絕對不可能立刻接受他,他在想也許藉著時間,能減去一些傷痕。二樓有三個房間,一個是小羲的,一個應該是雀如,另一個不知道是誰的,或許是儲藏室吧。小羲完全不想理會他,雀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冒出來,逢明在心裡頭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等小羲睡醒後,再問問哪裡可以讓自己睡吧!其實他有點想睡小羲的房間,但剛瞥了一眼,小羲睡的是單人床,如果硬擠的話實在太窄了。不過,也許他可以在小羲的房裡打地鋪。因為他們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太遙遠了,逢明迫切地想追上這段距離。只是操之過急,卻也不是太好。只得慢慢來。緩緩下了樓,其實並沒有食慾的逢明在知道小羲不打算用餐後,也打消了煮食的意願。他待在空無一人的客廳,仔細聽著樓上的聲響。小羲似乎真的睡了,他枕著抱枕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起呆來。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半夜。他睡不著,壞掉的支氣管,讓咳嗽持續著。夜裡,雪停了。逢明走上二樓,在門外待了幾分鐘後,輕輕地開啟小羲的房門,然後轉身帶上。他來到床前,低頭凝視黑暗中小羲的睡臉,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倚著緊靠床旁的桌子,看著小羲的臉龐。小羲一向睡得很沉,雙眼緊閉著,連呼吸聲也十分微弱。曾經有幾次逢明在睡夢中醒來看見小羲動也不動的模樣,還以為他死了,他的肌膚摸起來比常人冰冷,而且蒼白。黑暗中看到的臉十分模糊,逢明幾乎只看得到這個人的輪廓。他有些不滿足,卻不能開啟電燈,因為他不曉得小羲會不會因為光線的刺激而甦醒。他不想冒這個險。這麼近的距離,讓他忍不住伸手,碰觸小羲的臉頰。熟悉的觸感讓一種莫名的悸動,在心裡頭緩緩盪開。他凝視著這個人,沉默地,以不打擾對方的方式,進行自己的想念。搭機和轉機,長時間蹲在狹小座位上的疲勞,加上顛倒的時差,照理來講他應該累得沒有力氣睜開眼睛才對,只是現在的他雖然有入睡的慾望,卻一點也睡不著。就像小羲走後的那段日子一樣,他常常在床上睜著眼,直到天亮。那時,不停的高燒,身體像失去了支架,搖搖晃晃一推就倒地,病情沒有好轉,肺炎拖了幾個月才痊癒。醫生說他的壓力太大才反覆好不了。他不明白他的壓力是來自哪裡。他那個時候想著只有,眼前這個人為什麼不在他身邊。不停的凝視,不停的凝視,希望心情能借著視線,傳遞給這個熟睡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