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的,這不過是一場夢,一場很美很美的夢。我哪裡還有資格再得到幸福呢?如今,不過是夢醒了。」蘇留衣的聲音依然輕淡,然後他慢慢的脫下了外面罩著的大紅喜衫,一邊自言自語道:「夢醒了,天亮了,我也該工作了,我今晚,說不定還會夢見阿帆,夢見我的阿帆。」「留衣……」一切都偏離了軌道,江上帆竟然毫無知覺的喊出了蘇留衣的名字,他上前一步,想去拉起蘇留衣的手。但蘇留衣卻向後退了一步,他搖搖頭,行了個禮,輕輕道:「我要去幹活了,王爺,你別叫奴才的名字,奴才的名字,只有我的阿帆可以叫。」「難道我不是你的阿帆嗎?」江上帆又執拗的上前一步,他目光兇狠的看著蘇留衣:「是不是你也嚐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你也嚐到了這種錐心的痛?你也明白了我孤孤單單走下山,一步一回頭,但直到最後,也沒有看見你的那股淒涼滋味?」蘇留衣的眼淚無聲的流下來,他輕聲道:「沒錯,阿帆……他從那日起就走了,就永遠的離開了我,他一步一回頭,他從來都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他騎著馬可以跨過十幾尺的山澗,可是那一天,他被石頭絆了好幾下,我知道,他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就永遠的離開了。」江上帆的身子猛然一震,他一步跨上前抓住了蘇留衣的袖子,大吼道:「原來那天你都知道,你在哪裡?你那天躲在哪裡看著我?你為什麼都沒出來?你明明知道我多想見你……」蘇留衣看著江上帆,目光中充滿了悲憫,然後他忽然慘笑一聲,輕輕掙脫了江上帆的掌握。慢慢道:「王爺,你不是阿帆,阿帆知道我膽子很小的,阿帆就因為知道我膽子小,所以他會在所有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擋在我的身前。可是阿帆走了,我知道他在我的世界裡消失了。王爺……只是王爺,不是我的阿帆。我的夢醒了,我該去幹活了。」他說完這句話,就慢慢的迴轉過身子,一步一步跛著腳往前走。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木然的,從那些或惋惜或嘲諷或無奈或同情的面孔中穿過,漸漸的,越走越遠。「江大哥……」雲英公主撓了撓頭髮,這是她的習慣動作,但今天因為戴著鳳冠,所以她只撓到了鳳冠上的珠子。「好像……和預想中的效果有一點點不一樣啊。」她轉回身子看江上帆:「江大哥,你覺得這樣,你心裡的刺拔去了嗎?」江上帆茫然的看著已經沒有人的遠處,在這一刻,他的心痛幾乎要把自己撐裂了,他捂著心口,忽然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喃喃道:「應該……是拔去了吧?不然……不然怎麼會這麼痛?」「屁,拔去刺後不是應該一身舒爽的嗎?」龍凜是個直性子,站起來就嚷了一句。「這麼大這麼深的刺,剛拔去時肯定會有點痛了,痛過之後就好了。」雲英公主賣弄著自己的小聰明,然後挽住江上帆的胳膊:「好吧,戲演完了,也不用拜堂了,但總得吃飯吧。」江上帆點點頭,忽然看見靜月和芳草還跪在地上,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剛剛向自己慢慢走來的蘇留衣,那時的他,心中一定是充滿了歡喜。卻沒想到,美夢忽然就變成了噩夢。想到這裡,他只覺眼裡酸澀的幾乎要流淚。「你們兩個起來吧,冰苑,扶她們回屋去。」江上帆輕聲的命令,他猶豫了一下,本想讓她們去看看蘇留衣此時的情況,然而最終卻還是沒有出口。這一頓飯根本就沒吃出什麼滋味,江上帆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動筷子。龍楚龍錫等人見他這個樣子,也都撇著嘴不說話,吃了點飯就都告辭了。很快便到了黃昏時分,那天色黑下來,白日裡高掛的紅燈籠和那些裝飾都已經撤下,王府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江上帆走出屋子,本想散散步,可是天色陰沉的讓他喘不過氣來,心煩意亂之下,只好又回到屋裡。偌大的屋中,冰苑和幾個丫鬟或坐或站,有的做著女工,有的在看香囊,看見他進來,就都站起福了一福。江上帆沒理會他們,一挑簾子就進了裡屋,然後他整個人都靠在炕上迭起的被子邊,閉上眼睛輕輕揉著眉心。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身邊有輕輕的腳步聲。心裡不由得一喜,連忙睜眼笑道:「留衣,你去哪兒了?這個時候才回來,外面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