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看了一回灶火爐子,便披了厚衣服,先來到前院將院門開了,卻不料正和齊柏撞了個滿懷,這莽撞王爺手裡扛著個袋子,正要往院牆裡拋,冷不防聽到開門聲,看到段易書,不由得先是一愣,接著就尷尬的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了,訕訕道:「你……你怎麼起這麼早?走路都不出聲音的?」「我穿的軟鞋,又有風聲,你自然沒有聽出來。」段易書淡淡道,目光瞥向他手中的大袋子,嘆了口氣道:「果然是你,王爺,這是幹什麼?」「其實……真的沒什麼了……那個……那個邊關無戰事,兒郎們除了日常操練,閒得身上都快長毛了,這地方山高林密,獵物又多,所以我就讓他們射獵些野味,送給窮人,今兒……今兒是我來送這家,並……並不知道……是你家。」「是這樣嗎?」段易書微微一笑,明知齊柏在說謊,也不戳穿,只是輕聲道:「那謝謝王爺,只不過日後不要送了。」「哦……」齊柏耷拉著腦袋,連辯解勸說的話都沒力氣說了,轉身慢慢離開,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一隻被主人遺棄了的大狗。段易書靜靜看著他的背影,那樣的孤單寂寥,想到他都是一心為自己。自己這樣說,似乎也太無情了些。因便又喊住齊柏道:「等一下。」齊柏轉回身,沒有什麼驚喜的樣子,和段易書在一起,從來就沒有驚喜,有的,只是愧疚和心痛。對方永遠都不會說出他想聽的話,這一點,齊柏有著深深的體會。卻見段易書轉身回了房間,過一會兒拿了一包東西出來,遞給他道:「邊關苦寒,想來也沒什麼精緻吃食,這是我做的一些點心,當然比不上王府的廚子,你若不嫌棄,就拿回去吃吧。」齊柏愣愣接過來,只是呆呆的看著,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段易書見他眼淚慢慢湧出來,心中一動,明知自己該轉身離去,什麼也不能問,卻終是忍不住,輕聲道:「你怎麼了?可是想家了?那為什麼不回京?」「沒……不是想家,當了兵,就是處處為家,哪有想家的說法兒。」卻見齊柏吸吸鼻子,拿袖子使勁兒擦了擦眼淚,咧開嘴笑道:「我……我就是有點兒受寵若驚,這還是……還是你頭一次主動送我東西。往年在一起的時候,那幅水墨荷花鴛鴦也是在我逼迫下畫的,後來那一幅工筆花鳥,倒是你自願的,只可惜,也沒畫完……」他說到這裡,心中只覺又苦又澀,又猛然驚覺自己豈非是傻了?明知道段易書最痛恨那段時光,怎麼還主動提起來,因又是慌亂又是惶恐,吶吶道:「那個……只怕嫂夫人和侄兒快醒了,你……你快回去看顧他們吧。」話音未落,便飛也似的跑了。段易書看著漸漸消失在晨曦中的那個背影,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只是感嘆著天涯何處無芳草,齊柏又何必定要陷在過去的那段畸戀中不肯走出來?忽的想起梅花還沒有摘下,這才連忙走回去。不過幾日功夫,便聽村民們都說邊關將士經常射獵相贈,大家談起來,一個個都是感恩戴德。獨有段易書心裡明白,這是齊柏生怕當日的謊言漏了餡兒,所以連忙做出的補救措施,他心中暗自好笑,心道難道你補救了?我便不知你撒謊嗎?從那之後,便常常會「偶遇」齊柏。段易書暗自懊惱,心想都是自己的錯,明明當日曾經對齊柏說過,這一生但願老死不相往來。若是重逢之時,自己不那麼心軟,而是仍如當日一樣厲聲厲色,想來那齊柏也就不敢來招惹自己了。偏偏事情弄到如今這個地步,齊柏即使見了他,也是以禮相待,毫無放肆舉動,他也只能順其自然,在沒有發脾氣說狠話的理由。轉眼便是除夕,村民們為了感謝邊關將士,便商量這要送些年貨去臨安城,只因為邊關無戰事,所以齊柏的帥府在一月前已經挪到了臨安,也所以段易書才會那樣頻繁的「偶遇」他。當然,真正讓齊柏在臨安落腳的原因,段易書心裡是最明白的。都是些農夫村姑,大家哪敢去見堂堂的明親王爺,商量來商量去,就有了主意,央求段易書替他們將年貨送過去,原因是他識文斷字兒,還會做文章,到了明親王面前,總不至於說不出話。段易書心想著那明親王爺就是和你們差不多的貨色,不過比你們多識幾個字罷了,根本用不著這樣的畏畏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