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左雁亭的心思,哪裡還想回來,然而情知若這樣說的話,只怕龍錫當場就會發飆要了自己,因此只好含混答應著。龍錫卻似是沒發現他語氣中的敷衍,很高興的命人送他回去,還讓他帶兩包上好的貢品毛尖回家,權當是給他家人的禮物。左雁亭也沒十分在意,回到家裡,因怕父母擔心,只好強做出一副歡笑模樣。左父左母只當兒子真被他的「好友」開解,解開了心結,也都十分高興。午飯時,不免又說起要給左雁亭尋一個媳婦的話,卻見本來還笑著的左雁亭臉色驀然黯淡下來,連筷子也放下了,幾個老人都自悔失言,暗道兒子臉上才剛出現笑模樣,怎麼又著急提起這個來。因此忙又好言安慰了一番,左雁亭卻聽不進去,淡淡的說自己已吃飽了,就回到房裡去。歪在床上,只覺眼淚要往下掉,心裡實是酸楚無比。想著爹孃不明就裡,還以為自己真的解開心結,能好好的娶妻生子,殊不知現在的自己,卻再也沒有娶妻生子的可能了。一想到這裡,鼻子不由得一酸,一滴淚就落了下來。左雁亭看著床上那滴水漬,忽然間發狠似的去撕那床帳,然而他手無縛雞之力,哪有那麼容易就將床帳撕下來。回憶起龍錫對他施暴的那一天,自己的衣服被他撕開了幾個大口子,那雙手竟比刀劍還要鋒利,如今這床帳只是薄薄的一層輕紗,自己尚且無能為力,又怎可能逃離他的魔掌,更不用提他的勢力,手下也定是有無數的能人異士。難道這輩子便是註定如此了嗎?在王府裡做一輩子的禁臠,直到青春逝去容貌老醜?左雁亭絕望的坐在床邊,發現似乎自己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但是他不甘心,他是男人,怎麼可以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充當著女人的角色,他一定要想辦法扭轉這屈辱的命運。抬頭,就在不經意間,看見桌上的銅鏡,那是他素日用來梳頭時照著的,此時正被平放在床頭的桌子上。左雁亭將銅鏡拿起來,凝視著鏡中那張秀氣的臉,他的手指也慢慢來到自己的臉上,在那裡反覆摩挲著。他記得龍錫說自己俊秀文雅,又說自己的面板細滑,比之少女也不遑多讓。那麼,吸引他的便是這兩樣東西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把臉毀了吧,把全身的面板都劃開了,讓臉上身上都是醜陋的疤痕,這樣的話,那人便不會再痴纏自己了吧?左雁亭空前的興奮起來,他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一條躲避龍錫的捷徑,他四處轉著圈子,最後在桌上的果盤中發現了一把水果刀。重新坐在鏡子前,當最初的興奮過後,左雁亭的手也不禁有些顫抖,畢竟這是要自殘,鏡中那張俊秀的面龐,是自己的臉,一想到很快,它就會鮮血淋漓猙獰可怖,他又怎麼可能泰然自若。然而比起一生都被當做禁臠的恥辱,他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選擇。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舉起刀,慢慢的,向自己臉上劃去。「叮」的一聲輕響,左雁亭的手腕霎時一陣劇痛痠麻,水果刀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啊……」他嚇得大叫了一聲,瞬間以為是龍錫就在窗外,然而看過去,卻只看到一個陌生的黑衣人。「你……你是誰?你要幹什麼?」左雁亭嚇得緊緊靠在桌邊,緊張的盯著那個黑衣人看,對方面無表情,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帶給他的恐懼絲毫不亞於龍錫。「公子,請別忘了王爺的話。」那黑衣人淡漠的看著左雁亭,想了想,又丟下一句:「念你初犯,這一次我可以當做不知道。」說完,他就向後一翻,等到左雁亭趕到窗邊時,他已經不知去向了。「雁亭,怎麼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左雁亭連忙轉過身,走過去扶住鬢髮如銀的老太太,輕聲道:「奶奶,沒事兒,剛剛看見外面有隻野貓,嚇了一跳。」「我好像聽見你和誰說話。」老太太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了,但耳朵還是好使得很。「哦,也……也沒什麼,我嚇了它幾句,它就走了。」左雁亭額頭上除了一層細汗,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傻孩子,那野貓又不懂人語,你揮揮手,它就跑得比什麼都快,還和它說什麼話?你真是個痴兒。」老太太笑著搖頭,又叮囑了左雁亭幾句,就拄著柺杖自己走了,左雁亭一直送到院中,看見一個丫鬟趕了過來,方將奶奶交給她,直到親眼見著奶奶進了屋,他才回轉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