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亨寫來的信,李倓不由得覺得好笑。
他對封常清說道:“封二,你覺得本王應該去迎接聖人和太子麼?”
“大王應該去迎接。”
“詳細說說你的看法。”
“現在叛軍仍然勢大,河北、中原之地動盪不安,長安內部絕不能出現多方分歧,需要快速統一一個聲音。”
封常清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當前的情況。
李倓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
封常清這個人,長得比普通人還要醜一些,他出身也不好,比一般人往上爬更難,可卻能得到不可一世的高仙芝的賞識。
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然,高仙芝一開始看不上他。
封常清死皮賴臉地要跟著高仙芝,並且很快展露出自己不同尋常之處。
李倓明知故問道:“這與本王是否親自去迎接聖人和太子有何關係?”
“聖人威信雖然受損,但畢竟是聖人,太子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擁戴,如今大王有精銳十數萬,確實有了說話的分量,但如果輕視他們,長安內部就會快速出現不同的鬥爭。”
見李倓還在疑惑,封常清說道:“例如長安的糧食,哪怕大王從扶風走,也需要京畿的官員協助調運,這方面聖人還是說得算的。”
“還有,大王若是想做些其他的事,必不能損了太子的威嚴。”
封常清並沒有讓李倓越過太子,直接登基。
這不合規矩。
不合規矩的事,李倓可以做,畢竟他現在有十幾萬大軍聽從號令,潼關又在他手裡。
可是這種不合規矩的事,地方上的官員卻未必會認。
地方上的官員不認,就導致原本法理正統的長安,也開始動搖。
長安的正統一旦動搖,就給了人們去叛軍陣營的理由。
所以這個世界上,無論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為所欲為的。
強悍如開創開元盛世的唐明皇,為所欲為之後,造成了什麼局面呢?
社會和國家的運轉,有一套它的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智者要去思考它,去遵從它,然後利用它,完成富國安邦的目標。
而不是一味地去熱血上頭。
“你留守長安,去京營巡視,將國庫的錢帛快速分發下去,然後以你在安西練兵的手段,整頓京營。”
“得令!”
封常清向來以軍紀嚴明著稱,有他在,李倓安全放心。
五月初一一大早,李倓收拾一番,便帶著人出了長安城。
上午的時候,長安街頭又開始流傳起來:建寧郡王帶著重傷去迎接聖人和太子回京。
於是有人陰陽怪氣地說著:“聖人棄臣民於不顧,現在又還要建寧郡王……哦不,是天策上將,去親自迎接,更何況天策上將還受了重傷,唉……”
“我們只是心疼天策上將。”
“又要在潼關抵禦叛軍,又還要身負重傷回長安整頓混亂,現在還要親自去迎接聖人和太子。”
中午的時候,炎炎夏日中,李倓抵達咸陽。
訊息快速傳到李隆基那裡,而且是讓李隆基憤怒的是,楊慎矜親自進城陛見,出現在李隆基面前。
看到楊慎矜,李隆基立刻就猜到是李倓把他放出來的。
可李隆基卻不敢當場翻臉。
因為翻臉沒用,軍隊現在大部分聽李倓的。
他不想把自己最後僅存的威嚴丟掉,只能對著楊慎矜淡淡說道:“讓建寧郡王來見朕。”
“建寧郡王在潼關之戰身負重傷,又連夜奔波回長安,已經是疲勞至極,如今得知聖人抵達咸陽,第一時間親自前來迎接,請聖人還是收拾一番,鑾駕回京。”
李隆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心中怒火熊熊燃燒,但他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多說,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朕這就去準備。”
整頓隊伍的命令傳下去,李隆基站在咸陽城頭,看著前面那片甲冑鮮明的軍隊,隱約能看見那個意氣風發的身影。
他的思緒彷彿回到了四十年前。
老人孤獨和無助的情緒,是年輕人永遠無法體會到的。
就像當年的他,也是一樣的意氣風發,心懷天下,想要開創功越太宗的盛世。
如今,華髮叢生,垂垂老矣,才感受到,這天地間,人是那麼的渺小。
不知不覺,已是老淚縱橫。
“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