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池的注意力依舊在老鷹身上,一直半仰著頭看高空,恨不能豎起耳朵聽動靜,沒察覺自己正被周巖山推著後頸往前走。
“你再看我扛你走了啊!”周巖山推得不耐煩,抬手一巴掌拍在關池後腦勺,發出清晰的一聲“啪”。
打周錦書打習慣了,他自認與關池也算生死之交,於是這一巴掌拍得自然流暢。打完後迎上關池愕然的目光,周巖山這才察覺自己這舉動似乎不妥。有些人可能對拍頭這件事有忌諱,他一時疏忽了。
“怎麼,沒被長輩親切地拍過腦袋?以後多拍拍就習慣了。”硬給自己搭了個臺階下,周巖山拎著棍子繼續朝前走。
“你跟誰充長輩呢?”關池的聲音微冷,看向周巖山背影的目光更冷。
周巖山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關池,眼中帶著玩味和探究。
“雖然沒什麼證據,但你說話的語氣時常讓我覺得,你是我長輩呢。”周巖山唇邊一抹似笑非笑,歪著頭說得不太正經,似在開玩笑,卻又帶著幾分真。
關池啞然,微張了唇似想解釋什麼,片刻後終究什麼都沒說出口。他太懂什麼是越描越黑了,有些東西不解釋比解釋更好。
他微低頭行過周巖山身邊,語氣平靜地說道:“你想多了。”
“哦,老鷹。”
周巖山話音剛落,關池已迅速轉身擺出防禦的姿勢,手中緊緊握著不知從哪撿來的一截尖銳樹枝,剛恢復一點的血色再度從他臉上褪去。
“騙你的。”周巖山面無表情地越過關池繼續行路。
走出幾步,身後突然一陣勁風襲來。
周巖山不自覺地微彎嘴角,抬手擋下一記旋踢,然後手腕一翻去握關池的腳踝。不料掌中卻握了個空,他頓時一愣,能快過他的人可不多見。
關池沒有放過這瞬間破綻,腳下一轉頃刻間繞到周巖山身後,迅速躍起抬手就狠狠拍了下去。
後腦勺突然重重捱了一巴掌,周巖山整個人被拍去地上啃泥。焦土很燙,他臉著地的瞬間便立刻彈起來了,緊接著一串粗口飆了出來。但因雙手正在用力拍著臉上沾的灰燼,以至於完全聽不清他到底在罵什麼。
關池看著他跳腳的滑稽模樣,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心下有些無奈,又有點感慨。多年不和人做意氣之爭,今日竟被周巖山激出火氣,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關池還沒反省完,高空便傳來一陣尖銳綿長的鳴嘯。
那隻蒼鷹似已緩過勁兒,帶著狠戾的叫聲朝他們俯衝下來。那緊盯獵物的眼神比先前更為銳利,每一次振翅彷彿都能撕裂空氣。矯健敏捷的身姿帶著果斷決絕的速度,轉瞬便來到他們所在的這片林地上方。
剛才他隨手撿的那截小樹枝,在和周巖山動手時已不見了,大約是下意識扔了。關池屏住呼吸沉下身,已來不及尋武器,他打算再碰一次運氣。
上次能將這鷹扔出去,純粹是他運氣好。對於一個極度恐懼和厭惡大型飛禽的人來說,別說和老鷹正面對抗,只伸手抓那一下已經是他突破自我徹底走出舒適圈的舉動了。
此刻的關池別無選擇,只能再逼自己突破一次。這次不管周巖山怎樣挑釁,他都要立刻馬上離開這座山谷。
下定決心後,關池眯起眼測算老鷹與他之間的距離,以及它的速度和可能遇到的樹枝阻力,琢磨著何時出手才能又快又準地再扔它一次。
然而這次他沒能等到老鷹的靠近。
一直拍打臉頰的周巖山突然出手,在老鷹飛至他頭頂上方時,一躍而起將老鷹的腦袋抓住,落地後猛地蹲下身,狠狠將那顆毛茸茸的頭按向鬆軟的焦土地面。只聽一聲沉悶的噗聲響起,地面灰黑的焦土被按出一個坑。
地上有多燙,他剛體驗過。
那老鷹頓時如被扔進油鍋,拼命掙扎起來。利爪在地上刨刮出深深的印記,巨大的雙翅撲騰起的黑灰煙塵瀰漫至半空,原本尖銳的鳴叫也變成卡頓的咕咕聲。然而它脖頸處的力量到底反抗不了周巖山半個身子的壓制,掙扎片刻後便啞了聲息,倒地不動了。
“死了?”關池蹲下身,眉間緊蹙,想伸手一探又忌憚什麼似的猶豫不決。
“不至於,悶暈了。”周巖山抓起鷹腦袋晃了晃,確認它短時間醒不過來,這才鬆開手,“咱們的動作得快點了。”
語畢,他拍了拍手站起身,目光轉向身後的密林山峰,似在衡量距離和所需時間。
“怎麼?”關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沒看出異樣。